輜兵雙手捧著用巨大托盤滿滿盛放的錢帛等物,交給陳洪。
這還沒有結束,雷遠又任命陳洪為帳前軍吏,取了印囊、綬帶為他配上。陳洪本是部曲中出色的人才,此刻腰間配綬,在臺上昂然而立的姿態頓覺氣勢不同了。
臺下觀看計程車卒們一陣豔羨騷動,二等功績,確實已經是很少見的大功了,得到這功績的,又是曾經與小郎君敵對過的陳洪……雖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清晰注意到了這一點,但這確實讓很多人放下了心。
整套流程雖不繁瑣,但也消耗了不少時間。待到將士們各自散去,雷遠接著就該去下一處營地。雖然幾個營地都在縣城附近,一處處都要走到的話,時間不算寬裕。
即將啟程時,雷遠忽然想到,被授予二等功績的徐說,自始至終沒有露面。
這幾日裡雷遠本人也忙於各處堡壘、隘口的興建營造,過程中對徐說的族兄徐簡印象很深,更體會到諸多役夫的辛勤。此番提升徐說的功績,雷遠便試圖藉此機會公開表示:自己不會忘記戰場以外的表現,對工匠和民伕,也會有所激勵褒獎。
然而此人竟未能到現場領受賞賜,實在遺憾。
受賞名單一早就給到韓縱了,也早就叮囑他召集全體部下;然而現場卻有人缺席,說起來,韓縱難辭其咎。
但韓縱是雷緒的老部屬,這才投入雷遠部下兩三天而已,他對部下的掌握難免還有些鬆散;何況今天是元日,雷遠並不打算責備誰。
雷遠想了想,輕帶馬韁折返,沉聲對韓縱道:“軍中的秩序有些鬆散了,還是需要盯得緊些……如果徐說回來,便讓他儘快尋我。該他領受的賞賜,不宜拖延。”
韓縱天生面黑如鐵,看不出紫漲臉色,只俯首連聲應是。
目送著雷遠帶領騎隊離開,雷澄、沈真、韓縱、任暉四人立即聚集一處商議。
應當領賞的一名重要部下忽然找不到了,這是暴露出治軍不嚴的大紕漏;縱使雷遠話語中未見怒意,部下們也斷不敢輕忽。
韓縱招來自家親兵,臉色有些難看:“讓你通知徐說,莫非是忘了?”
親兵汗涔涔地跪倒在地:“昨日早晨,我當面向他講得明白。他答應說,必然及時趕回。”
“必然及時趕回?那就是私自出營了!”雷澄怒道:“徐說那廝,把軍紀約束當做什麼?今日定要將他揪了出來,狠狠責罰!”
幾名軍官面面相覷,都覺得雷澄太過急躁。
場中靜了一靜,沈真重重嘆氣,沉聲道:“何來私自出營一說?此前我們幾個不是議定,要在山谷深處擇地建一座哨卡麼?昨日早上,便是我讓徐說盡快探勘地勢,想來他是往山谷裡去了。”
沈真身材瘦小,說話中氣卻足,而雷澄確是忘了有這一出,當即愕然。
沈真指了一名親兵:“你去徐說的營裡,將他自傢什伍中人盡數招來。”
不久之後,那親兵帶著幾名士卒匆忙趕來。待得士卒稟報,眾人這才曉得:昨日徐說確實帶領五名士卒往山谷中探勘,出發時也確曾提起將在第二天上午折返。但此刻,六人俱都不曾返回。
“此等大事,為何不立即稟報?”雷澄勃然大怒。
“失期”乃是軍中大罪。按軍法,作戰時如有失期當斬;主將集兵時的失期,也輕則杖一百,重則斬首。徐說等人都是老行伍了,斷不至於在這上頭開玩笑。可是,六名攜帶武器、做好翻山越嶺準備的精銳將士,就這麼不見了蹤影……這代表什麼?
“諸位,怕是荊蠻又生異動。我們有麻煩了!”任暉沉聲道:“我看,往山谷方向的巡哨人馬須得翻倍,再額外加派精幹人手,深入探查情勢。另外,營裡計程車卒立即整備武器甲冑,加強戒備!”
“就這麼辦!”雷澄重重點頭:“還須得遣人急報小郎君!”
軍令迅速頒下,士卒們初時還沉浸節日氣氛和獲得賞賜的喜悅裡,一時提不起勁頭,還有人疲沓沓地抱怨幾句。待到軍官們連聲喝罵,甚至揮起鞭子威懾,這才明白髮生大事,於是數百人轟然而動。
四將依舊站在原處,不由自主地一起眺望軍營北面那座山谷。山谷險峻深邃,兩側群峰夾峙,谷底有溪流、荒灘、天然的道路,一直延伸入漫無邊際的起伏山脈深處。而那些深山巨壑之中,千載以來都是無數蠻夷種落盤踞的所在。
那裡發生了什麼情況?是什麼導致徐說等人失期不回?甚至……徐說等人現在是死是活?
雷澄等人毫無頭緒。他們並不畏懼荊蠻,但眼下這種毫無所知的局面,真的叫人難以壓抑煩躁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