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遠忍不住呼吸有點急促,強烈的激動感像是海潮一樣沖刷著他的心臟。這個目標,似乎有些太過美好,不像是真的;但為什麼不試一試呢?如果成功了,此戰必勝!而曹軍必退!
他低下頭再想了想,覺得自己想清楚了,這個目標有機會實現,也值得努力一把!
那就試一試。
他抬起頭,數百人已經集結整齊,在面前黑壓壓地列成了好幾排。
“諸位,我們……”雷遠並不耽擱時間,他向將士們揮手示意,一邊向前,一邊準備下達命令。
而就在此時,臺地前方沉悶而密集的戰鬥嘶吼、連綿不斷的金鐵交集之聲忽然高亢,入耳時令人心悸不已。雙方本已經慘烈至極的白刃相搏,竟如火上澆油一般,忽然再度激烈了幾分。
“是丁立!”留在箭樓上眺望的樊豐忽然大叫起來:“丁曲長往石梯的方向殺過去了!”
丁立想到了!本以為他是去救援丁奉的,原來他想到了嗎?
可惜……他行動得略微早了些!
雷遠微微吃驚,又有些失望。
下個瞬間,雷遠鏘然拔刀:“所有人跟我來!”
當丁立帶人從第二道柵欄的開口處急奔出來時,正看到丁奉再度挑戰張遼的場景。
丁立雖說文吏出身,但也久歷戰陣,不是沒有見識的新手。這些年來見多了能征善戰的猛士,可張遼的表現,簡直讓丁立遍體生寒。他非常清楚:此等熊虎之將天下罕有其匹,與之對戰,只能以嚴密的佇列謹守陣腳、徐徐消耗,絕不可直攖其鋒芒!
丁立心中劇痛如絞。他幾乎可以預見到丁奉的悲慘下場,他瞬間想到了童稚的丁奉隨自己嬉戲的場景;想到丁奉的母親,自己的七嬸將兒子託付給自己的場景;想到了安豐丁氏與自己同輩的十餘名兄弟姐妹,毫無辦法地一一折損於亂世的場景。
然而身在死生決於頃刻的戰場,這些想法都只是腦海中的浮光掠影而已,甚至不能佔用丁立瞬息的時間。在戰場上,腦海中只容得下最冷靜的判斷。
他厲聲向左右喝令:“跟我來!往這邊!”
靠山崖的那側終究鋪排不開兵力,張遼既已殺進第一道木柵,弓弩手的損傷就不可避免。因此對擂鼓尖石梯的覆蓋射擊,也不可能維持原來的密度。
這時候,縱使自己帶人增援那個方向,也救不了丁奉,也緩急無法恢復弓弩手的佇列,只能憑藉兵力優勢,一步步地壓迫張遼。然而如果這樣選擇,石梯那邊怎麼辦?從石梯不斷攀援上來的曹兵怎麼辦?無法阻斷石梯的話,曹兵的數量只會越鬥越多,最終多到把己方完全壓垮!
因此,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去理會丁奉的死活,而以足夠的兵力衝向石梯盡頭。
那個位置,完全處於山道下方曹軍上百名弩手的射擊範圍。在那裡作戰,死傷就會很慘重,但如果能夠不惜代價、不計死傷地迫退彼處曹軍,就等於掐斷了曹軍登上臺地的唯一通道。
這樣一來,除非張遼及時抽身折返,否則就會被包圍在臺地上!
沒錯,丁立瞬間再度確認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迫退石梯盡頭的曹軍,封堵住曹軍後繼增援的通道,那就能夠將張遼圍困在臺地上。
為此,哪怕流再多的血,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把張遼圍住……任憑此人勇猛,臺地上一千多名將士齊上,只需一人一刀,就能把他剁成細細的肉糜!
殺死張遼,為小將軍復仇!為所有人復仇!
丁立在心中咆哮著,與倉皇后撤的楊肅等人撞擊到了一處。
與此同時,丁奉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邊的情形。
像他這樣的年輕武人往往對自己的勇武抱有過高的信心,又有太多斬將殺敵力挽狂瀾的夢想。雖然此前已在張遼手下吃虧受創,但強烈的鬥志熊熊燃燒著,催促著這個年輕人,讓他毫不猶豫地再度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