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鳶尋卻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冷眼看著站在一邊低頭不語的樊信說:“我只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錯過了,會是什麼下場你自己該知道!”
樊信眉心一挑,緩緩抬起頭來,面色平靜,眼神中的複雜和老沉,讓人很難想象他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
就連鳳幽見了都暗暗心驚。
眼前的這個叫做樊信的少年,和初見時的墨骨是何其地像啊。
樊信喉嚨滑動,卻覺得如鯁在喉。
他想為自己辯解,但他知道,不論說些什麼,在葉鳶尋的心裡都只是藉口罷了。
她失去的,不僅僅是父母,還有賴以生存的家園。
可以說,天厥皇帝斬斷了葉家在天厥國的一切根基。
“……我父親,死了。”
“什麼……”葉鳶尋顯然沒預料到,樊少將會死。
“他為了維護護國大將軍的名譽,死在了姚將軍的刀下,我為了活著,投靠了姚家軍…”
“姚家軍把護國大將軍在京師淮安的兵力全都收攬到了麾下,就算我什麼都不做,遲早也會成為姚家軍的一員,又或者亂葬崗的枯骨……”
“你要殺要剮,我都隨你,可,我只有一個請求,請你,一定要取了天厥皇帝的狗頭,告慰那些被他害死的亡靈!”
樊信牙關緊腰,說完這些話,把手裡的短刀抽了出來,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單膝跪地地等待葉鳶尋的制裁。
他的話讓鳳幽等人都覺得這人真真是赤膽忠烈。
但凡他說話不那麼直接,或者葉鳶尋還會看在樊少將的份上收留他。
可他直接說自己是為了活命投奔了姚家軍。
這不是上趕著把自己的命往別人刀口上撞嗎?
此刻的葉鳶尋已經冷靜了下來。
她問道:“為什麼選擇投靠姚家軍?要活命的方式很多。”
樊信沒有絲毫隱瞞,據實以告。
“原本是想要忍辱負重,趁其不備暗殺他!可我尚未行動就被發現,我母親和妹妹為了讓我逃命,也……”
說到這裡,樊信的眼神中已經沒有了丁點的光彩。
若非聽說擁有羽毛胎記的人在妖界創立了鳳凰宗,他早已經在離開天厥國之後,一把刀了結了自己。
這個十七的少年,和曾經的她是何其相似?
誰說活著就好,死了才是一了百了地解脫。
像他們這樣仍舊獨自活著的人,揹負著沉重負擔的人,才是真正的活在煎熬和煉獄之中。
葉鳶尋喉嚨忍不住哽咽。
她不再看樊信一眼,輕聲道:“你起來吧。”
對於他想要報仇,卻賠上了母親和妹妹的性命一事,葉鳶尋不予置評。
她相信這個少年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教訓。
“小姐你……不殺我?”
樊信對此十分不解。
在他看來,她應該很恨自己才對。
不論是恨鐵不成鋼,還是對於他的苟且偷生,都應該是厭惡到極點的情緒。
……小姐,有多少年沒有人這麼叫過了?
葉鳶尋心絃一顫,像是被無形的手指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