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南小山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無恥,他腿一軟跪下了,還流淚了,謊話當真話的解釋,
“大姐,剛才不是我……是娘,她說你身為長姐卻讓小川下地窖,她讓我推你下去。”
南清漓眸光透亮,綻放著南小山深覺陌生的冷銳,“南小山,你娘沒說你身為哥哥卻事事往後慫,你更該死嗎?如果想靠科舉出頭,你就少給我搞這些有的沒的,不然,你隨時給老孃滾蛋!”
南小山頓時嚇得磕頭如草雞啄米似的,他篤定南清漓這是鬼上身了!
這口氣似極了他父親南大柱,可怎麼又自稱老孃呢?是父母亡魂一起上了身!
而此時此刻,南清漓心塞塞的,黯然一嘆,大柱伯伯,蘭娣阿姨,你們的兒子南小山就是個戲精男,講真,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容忍他多久……
一刻鐘後,小鵬和南小川一前一後爬出來了。
小鵬揹著簍子,南小川在後面託著簍子底部,兩人都笑呵呵的,看上去更像是一對親密無間的親兄弟。
二十來斤土豆,五六斤胡蘿蔔,五棵綠白菜!
看清了簍子裡的所有,南清漓覺得可以用兩個字形容,寒磣。
一家四口過年就吃這些?南家只有這些吃的?
南清漓終是難以置信,“小川,家裡就沒有餘糧嗎?”
南小川瞅一眼南清漓額頭上的瘡痂,心裡一嘆,大姐真的是撞壞腦袋了,
“大姐,咱家的那幾畝地一直都是二姥爺家種著,家裡吃的糧食都是吃多少買多少,從來沒有餘糧。”
二姥爺? 南清漓費了點腦汁,捋出來二姥爺某人應該就是孫蘭娣的叔叔,追問,“小川,那二姥爺家是給地租還是給糧食?”
南小川瞭然三五句也解釋不清,而且他不想讓南清漓過於操勞,畢竟連父母都拿二姥爺孫二平沒辦法。
“大姐,咱們家啥也得不著,娘說自從姥爺姥姥死後就是二姥爺白種著咱家的田地,爹為了養家餬口,每年都出去做工掙錢。”
從南小川輕描淡寫的語氣裡,南清漓輕易地捕捉到了極致的無奈和憤然。
家裡沒錢,食物也不多,自己還重病纏身,所以就絕望的一死了結,將食物留給了自己的兩個兒子。
這是南清漓捋出來的南大柱的真實心跡,她不得不承認他和孫蘭娣都是善良的好人,但是,如果他們夫妻倆心思活絡些,與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商量一下,肯定就不會走上那條死路。
這時,鬼原主嬌懦的嗓音乍起,多了幾分陰惻惻,“南大柱和孫蘭娣就是一對慫包窩囊廢,被何細腰和孫二平騎在頭上也不敢放個屁,他們只會窩裡橫,為了十兩銀子,就把我嫁給了三十多歲的屠夫,他們壞透了,我詛咒他們永遠在十八層地獄裡遭罪,永遠不能投胎!”
聽著鬼原主的這番狠話,南清漓頓悟,是了,南大柱夫妻倆深諳自己女兒的嬌懦執拗脾性,他們不想聽到女兒的抱怨,也為了不拖累兩個兒子,就決然選擇了一條不歸死路。
在折返回去的路上,在南清漓的追問下,南小川說了一些老一輩的恩怨過往,他聽母親孫蘭娣說過好多遍,簡直可以倒背如流……
原主的姥姥紀秀梅和姥爺孫大壯膝下僅有一女孫蘭娣,他們都是善良的老實人。
在孫蘭娣生出南清漓後,他們由於擔心女婿有寄人籬下之感,所以就開始建造一處新院子,也就是現在的南家。
一年買地砌牆,一年買椽檁磚瓦封頂,又一年捯飭門窗家當等等,在孫蘭娣生出南小山和南小川這年秋天搬入了新院子。
喬遷新居,再加上喜得一對貴子,表面上南家是雙喜臨門,但事實上噩夢剛剛開始。
孫大壯的弟弟孫二平半夜帶著家人上門索要錢財,聲稱不能便宜了外姓人南大柱。
孫大壯早就將南大柱這個女婿視為親兒子,一口拒絕,但是孫二平有恃無恐,將家中的散碎銀子,新收糧食等等搶劫一空。
好好的一個家卻變得如蝗蟲過境一般荒蕪狼藉,孫大壯無顏面對妻女,留下一封血書後在老屋裡懸樑自盡。
紀秀梅甚是喜愛一對外孫,將縫製出來的兩身小衣服送到南家後,一時間不捨得離開,抱抱這個,抱抱那個。
等到紀秀梅回到老屋,整個人嚇得近乎痴呆,她不識字,但看見懸吊在房樑上的丈夫手指頭都有血痕,就知道那是用血寫出來的字。
悲痛欲絕的她將血書放在一個罈子裡,然後將罈子放在院門口,一把火燒了老屋,追隨丈夫而去。
南大柱聞訊趕來,收好了血書,一邊忙碌岳父岳母的喪事,一邊極力撫慰妻子,承諾等到辦完喪事後會去縣衙報官。
孫蘭娣識文斷字,看了幾遍血書後,深知抗不過孫二平一家子,就與南大柱商議一番,最終沒有去縣衙而選擇忍氣吞聲。
“小川,那血書還在嗎?” 聽到南清漓這樣一問,南小川眉頭卻皺巴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