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文老九就走到了車尾,一直冷糙的嗓音陡然軟和起來,“清漓,你們幾個可要坐穩當了,小心別顛下去!”
南清漓心裡失笑的,牛車走平路就不可能顛下去人好嗎?
是的,她習慣了文老九總是板著臉,還真不太適應他這樣關心人。
當南清漓拿出荷囊時……“老九伯伯,我們四個,四十文!”
南清漓尋思著自己難得坐一次文老九的牛車,湊巧又和蘇素母子同乘,請了他們娘倆個也正常。
面上,文清源是南氏兄弟的先生,她這個做大姐的應該示好,私下裡,南清漓也覺得這一家子都不錯,可以長久友好相處下去。
可是文老九根本就不接南清漓的銅板兒,冷糙的嗓音軟了又軟,“清漓,我吃了你家好幾次肉份兒,你和小雪的車費免了;蘇氏和文璇的車費也不用了,文秀才今天過去找我時就給了。”
不得不說在人情世故這方面,誰的心裡都有一杆秤,輕重自知。
先前文老九在老楊樹下抽旱菸時,他還琢磨著南清漓姑嫂倆人會不會去鎮上看燈,如果去的話,是依舊徒步還是會坐他的牛車。
直到他揣測得腦袋殼子濛濛的疼,看見南清漓四人過來了,當下就拿定主意不收她們幾人的車費。
吳大順生前對文老九真不錯,請他喝酒吃肉是常事兒,因此他認為善待吳大順的遺孀是應該的。
而且,南清漓自從成了寡婦後一改嬌懦之態,輕鬆地養活著一大家子人,輕鬆地打理著各種日常,只要和她打交道,她從來就沒有虧待過誰,文老九就是其中之一。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補償的機會,所以文老九當然不會放過,至於蘇素母子這兒,事實是文清源打算提前給他車費,他並沒有收下,拒絕的
理由就是每年的對聯都是文清源執筆書寫的。 眼見文老九駕車走起,坐車的人中有太多心裡不平衡的,比如荊釵女人和布巾女人。
她們是交車費坐車,舍了十個沉甸甸的大銅板兒,文老九卻沒有一點兒好聲好氣,而南清漓那邊的四個白坐車,一個子兒都沒掏,文老九卻好聲好氣的,與對待她們的態度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文清源提前給了車費,她們倆人對此是半點兒也不信,因為就這幾天,文澤娘在街頭巷尾親口說過不止一次,文清源家快揭不開鍋了,那就不可能拿得出來二十個沉甸甸的大銅板兒。
但是文清源畢竟是文姓族人,又是屯子裡唯一的秀才先生,荊釵女人和布巾女人雖然起了疑心,卻不敢隨便猜測其中的原委。
而南清漓不過是個單門獨戶的小寡婦,這兩個女人想象力的翅膀展開就合不住……
她們當然聽說了年根時南清漓給好幾家送了肉份兒,其中就有文老九。
打死她們,她們也不信南清漓有銀錢買那麼多肉份兒,她們覺得這幾家的男人,也就是文瑞,文六斤,文清源,文澤,文老九都是南清漓的姘頭,是他們給了南清漓銀錢讓她做做表面功夫。
甚至她們覺得文六斤因為想和南清漓鬼混就把妻子林梅打回了孃家,文澤因為想和南清漓鬼混就一直不託文媒婆說親事。
而文清源因為將收起來的學生束脩十之八九都白給了南清漓,所以家裡就窮巴巴的,快揭不開鍋了。
雖然荊釵女人和布巾女人千般,萬般鄙夷不屑南清漓,但是過往記憶歷歷在目。
就在文老九的牛車上,她們兩人曾經和南清漓發生過碰撞,最終也沒佔到上風,而且還親眼目睹南清漓將潑婦劉明珠壓著打。
所以這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眼,南清漓這個寡婦不好惹啊,所以她們就開始一唱一和的,話裡話外擠兌著小雪,連帶膈應著南清漓,看看南清漓能拿她們怎麼辦。
“女兒長得漂亮就是看著心裡亮堂啊,就算是沒有一個大銅板兒的嫁妝,也不用愁找不到好婆家!”
“話是這麼說的,可卻沒有那麼容易,南嬌嬌就是個活例子,她在孃家做姑娘那會兒,屯子裡多得是惦記她的小夥子,可最後呢?”
“哎喲,你這一說我想起來啦,南嬌嬌做了小妾後,比鬼精可嘚瑟了一陣子哪,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可錢嬌嬌還不是滾回來了!”
“是啊是啊,這南嬌嬌一下就從雲頭上落了地,雖說是咱們屯子裡最年輕的棄婦,可怎麼看都像是掉毛的雞!”
“可不是嗎?不管咋搽油抹粉,看著也是過時的黃臉婆了!”
“就是就是,麻雀咋能有鳳凰命啊,想登高枝做富人家妾室的都是豬油蒙了心,可做的好白日夢!”
“就是這理兒,泥腿子登上高枝也白搭,三年五載一過,還得狠狠掉進土窩裡,還不如找個醜點窮點的村漢子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