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殘廢嗎?你真的這麼想的話才是。但是,如果你現在就決定當個殘廢,你或許就無權去找她。
菲林不認為你需要她的憐憫,因為這是個很差勁的愛情替代品。”然後他起身走遠,凝視著爐火思考。
菲林是個殘廢嗎?菲林迷失了嗎?菲林的身體如同沒調好的豎琴絃般不協調。
他說得對,這次並非陛下的意願得逞,而是菲林的意願戰勝了一切。菲林的赫爾墨斯王子仍等著繼承五大公國的王位,而群山公主現在是他的妻子了。菲林畏懼陛下恥笑菲林顫抖的雙手?
菲林能反過來恥笑他永遠無法稱王嗎?菲林的心中頓時充滿了狂烈的滿足感。
博爾赫斯說得對,菲林不但沒有迷失,還能確定讓陛下知道菲林贏了。
如果菲林戰勝陛下,難道就不能贏回艾莉安娜嗎?是什麼阻擋了人們?是阿健?
但博爾赫斯聽說她離開公鹿堡,未婚且身無分文地投靠親戚,那麼阿健竟然讓她就這麼離開,真是可惡,而菲林會追尋她和找到她,進而把她贏回來。
髮絲隨風飄逸的艾莉安娜,一身明亮紅裙和斗篷的艾莉安娜,像只紅劫鳥般落落大方,雙眼閃耀著光輝。
對她的思念不禁令菲林的脊椎打顫,菲林也只能自顧自地微笑,接著就齜牙咧嘴般地發抖。
菲林的全身抽搐,使得菲林的後腦猛然彈離床架。菲林情不自禁地放聲大哭,是種無言的嚎啕大哭。
姜萁不一會兒就出現了,她把博爾赫斯叫過來,然後他們就緊緊按住菲林的四肢。當博爾赫斯用身體的重量努力抑制菲林劇烈的抖動時,菲林又昏了過去。
菲林如同浮出溫暖的水面般,從黑暗重返光明。
深沉的羽毛床像搖籃般安撫著菲林,而柔軟溫暖的毛毯也讓菲林覺得很安全。有好一會兒,身邊的一切是如此安詳平和,菲林沉默地躺著,感覺好極了。
“斐茲?”博爾赫斯俯身對菲林說話。
菲林重返真實世界。菲林深知自己是個一團糟的可憐蟲,像一個線絲糾纏的傀儡,或是一匹足腱嚴重受創的馬。
菲林已無法恢復以往的模樣,而菲林以前的世界再也容不下菲林了。
博爾赫斯說過,憐憫是個很差勁的愛情替代品,而菲林不想得到任何人的憐憫。
“博爾赫斯。”
他把身子彎得更低。“沒那麼糟。”他在說謊,“現在好好休息,明天再……”
“你明天動身前往公鹿堡。”菲林對博爾赫斯說。
他皺著眉頭,“慢慢來。給你自己幾天的時間復原,然後人們……”
“不。”菲林緩慢吃力地坐起身,用盡所有力氣開口。
“菲林決定了。明天你回公鹿堡,人們和動物都在那裡等你,他們需要你。那兒是你的家和你的世界,但不再是菲林的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那你要怎麼辦?”
菲林搖搖頭。“你不用管了,也不用別人操心,這是菲林自己的事情。”
“那位女孩呢?”
菲林更猛烈地搖頭。“她已經浪費大好青春照顧一位殘廢父親,結果反倒成了債務人。你想菲林能就這樣去找她嗎?菲林應該請求她愛菲林,然後像她父親一樣成為她的負擔?不。無論她單身或已婚,她還是維持現狀來的更好。”
人們之間的沉默無限延伸。姜萁在房裡某個角落忙著,調製又一劑對菲林來說無法奏效的草藥,博爾赫斯則像雷雨天的烏雲般屈身站在菲林跟前。菲林知道他很想搖醒菲林,也很想一巴掌把菲林的冥頑不靈擊跑,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博爾赫斯沒有伸手,打一個殘廢。
“所以呢,”他終於開口了,“那隻剩下國王了,還是你已經忘了曾經宣誓成為吾王子民?”
“菲林沒忘。”菲林平靜地回答,“如果菲林還相信自己是個正常人,就會回去,但菲林已經不是了,博爾赫斯。
菲林成了別人的某種義務了,好比棋局中需要受保護的棋子,或是任人宰割的人質,毫無能力自衛和保護別人。
不,身為吾王子民,菲林只能趕在別人加害於菲林,並且藉此傷害國王之前趕快離開這個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