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社交恐懼症的人最害怕空氣突然安靜。
做主播、靠嘴皮子養家餬口的朱厚照不在此列。
位列官衙主官、官海沉浮多年的官員們也不在此列。甚至他們面臨“頂頭上司親耳聽到背後議論”的社死現場,依舊能面不改色、不知悔改。
朱厚照不信邪,雙手抱胸死死盯著眾人瞧。他經歷一次又一次的直播翻車現場,終脫胎換骨練成唾面自乾的厚臉皮技能。哪怕是這樣,在別人當面拆穿謊話時也會心裡慌一下。
劉健為首的官員沉默是金。等待朱厚照主動解答他們的疑問。
場面就這樣沉寂了下來。文華殿廣場上大眼瞪小眼,誰都沒開口說話。
在宮裡值守的大漢將軍來了三撥。即是職責所在,也是好奇心驅使。到底會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呢?
升任錦衣衛指揮同知的李清站在文華門向內張望:“我家幾個兒子踢天弄井、上房揭瓦、調皮搗蛋。但只要我回去一瞪眼,各個像鵪鶉一樣。你們瞧劉首輔等大人們怒目切齒,太子殿下眼皮子都沒眺一下。太子龍威以成,大人們壓不住了!”
“總算知道太子為何要攝政而不是監國了。‘攝政者,代行天子之政也,如王莽者,是為皇帝自隱也。’”抱著一堆書的王華湊在李清身後道。
李清聞言一臉無奈:“王大人,這話換個朝代說,您這官也就到頭了。”
李清無時無刻不在拍朱厚照馬屁,因為他想調往太子府。乾清宮重建至少需要一年,宮裡的防衛體系已經從皇宮蔓延至城門,他在宮裡無所事事。去哈密東天山賺戰功,能有機會封爵。把太子哄開心了,說不得能到調令。
在王鏊成為詹事府詹事、吏部右侍郎之後,翰林學士王華被提拔為詹事府少詹事,成為太子的專職文吏。太子攝政,詹事府官員並沒有大肆調往六部等重要部分。太子更喜歡讓他們幹一些基礎的事。比如王華,就在參與編纂《大明會典》。
王華是成化年的狀元,其長子王守仁是弘治十二年的進士。大明每三年出一個狀元,但狀元的兒子能中進士的不多。同時王守仁的能力在新科進士中又很出名。弘治帝看中了王華教育孩子的能力,想讓王華改一改朱厚照懟天懟地的躁脾氣。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王華接了個苦差事。弘治帝中風,王華歇了掰正朱厚照性子的心思。見識了太子與肱股之臣們對峙的名場面,王華慶幸自己識時務。當初他就覺得太子堅持攝政的背後意義不簡單。
“既然心知肚明,就別杵在這浪費雙方時間。”最後是朱厚照敗下陣來。本著尊老愛幼的良好品德,厚臉皮給老頑固們讓步了。
劉健上前一步質問:“殿下可知皇家無家事?!婚事應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相授受不可取。”
禮節上讓步可以,打嘴仗沒有謙讓一說。朱厚照反問:“大明和韃靼之間能屬於家事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大明的禮節。想要娶別人辛苦養大的女兒,入鄉隨俗是根本。彰顯對對方的重視。”
劉健氣得甩袖:“詭辯!”
“諸位來找本王要解釋。本王給了。劉首輔認為是‘詭辯’,本王還認為劉首輔倚老賣老!”
“若達延汗同意嫁女又如何?”馬文升接檔劉健站出來問。
朱厚照大言不慚:“本王直接寫信給圖魯勒圖格根公主表達愛慕。若是公主有意,才輪到達延汗出場。”
朱厚照的信肯定會送到達延汗手裡。沒達延汗的允許,公主怎敢私相授受!不是顧忌風俗,而是政治。
談政治,是老臣們的主場。朱厚照不會讓自己處於劣勢。求婚書是他一拍腦袋決定下的,除了丟他自個兒的面子,沒實質性壞處。在封建男權社會,婚事上吃虧的只可能是女方。他把球踢給達延汗,需要頭禿的是達延汗!
馬文升氣得臉紅脖子粗。在場的有傻子嗎?這話誰信!就沒見過如此無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