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該做的…我大哥當年那麼對我,那份恩情永世難忘。”雨秋平看了眼朝比奈泰平,隨後輕聲吩咐道,“松千代,快讓大家入席吧。”
朝比奈泰平聞言快步走到了隔壁,把在那裡等候多時的雨秋殤、雨秋佑、雨秋岑和瀨名氏義叫了過來。還沒等大家落座,瀨名氏義卻已經急匆匆地幾步來到了今川氏真身前,微微顫抖著打量著曾經的少主。
“五郎哥哥…”瀨名氏義用那曾經熟悉的稱呼喚道。
“見過瀨名大人。”然而,今川氏真依舊沒有半點和這些舊人們用上過往稱呼的意思,十分恭敬地向瀨名氏義行了一禮。
“唉?五郎哥哥?”瀨名氏義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五郎哥哥何必如此見外?咱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寄人籬下的亡國浪人,豈敢當瀨名大人以‘兄弟’相稱。”今川氏真淡淡地給了瀨名氏義一個答覆,語氣裡並沒有乞憐之意,更多的是一份無可奈何的接受。
“哥哥…”今川楓實在不忍看到自己的兄長變成這樣,輕聲開口道,“這裡又沒有外人…不必如此啊…”
今川楓的話似乎微微觸動到了今川氏真,後者神色一黯,故作不在乎地看了幾眼站在今川楓身後的孩子們。
“來,殤兒,佑兒,岑兒,這是你們舅舅。”今川楓匆忙轉過身來向三個孩子介紹今川氏真,“快給舅舅問好。”
“見過今川殿下。”雨秋殤、雨秋佑和雨秋岑整齊地向今川氏真行了一禮。看不出來,雨秋岑這個平日裡不講禮數的小姑娘,真的行起禮來倒是頗有大家閨秀的氣度。他們三人早就聽說,他們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舅舅在東海道作大名,也知道今川家已經滅亡的訊息。不過,今川氏真這個名字對他們而言有些遙遠和陌生,從未在他們的生活裡出現過,甚至他們都不覺得眼前的這個客氣恭敬的人和他們有什麼血緣上的親密關係。
“還有光兒,他這次沒來。本來他總是吵著想要來看舅舅的,可是他在堺町當人質走不開。”今川楓看到三個孩子和今川氏真行禮的樣子有些拘謹,連忙笑著打趣道,“等下次有了機會,帶光兒也見見哥哥。”
“先坐吧,邊吃邊說。”雨秋平會意地從今川楓那裡接過話題,將大家引向用餐的地方,同時下令織田家的奉行開始上菜。眾人圍著桌子坐了下來,不過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話。桌上的菜餚已經用過大半,過了半晌,還是朝比奈泰朝打破了沉默。
“紅葉有心了。”自從剛才見到朝比奈泰平後,朝比奈泰朝黯淡的雙眼裡彷彿又有了些許火光在跳動,對雨秋平的稱呼也迴歸了自然,“從剛才寺內的佈置一直到這些佳餚,都是當年駿府的風格啊…”
“當年的場景,彷彿還在昨天一樣啊。”雨秋平嘆了口氣,露出了一抹苦笑,“可是駿府還在,卻早已物是人非。”
“現在的駿府也不是當年的駿府了。當年的駿府,早被武田信玄一把火給燒了個乾淨…那可是咱們今川家祖祖輩輩經營的居城啊…”朝比奈泰朝頗為惋惜地感慨著,“紅葉前些年在三日町大破武田,擊殺武田信玄,給我們今川家和駿府城都報了大仇,我們上上下下都為你自豪啊。”
“啊…”雨秋平聞言卻是有些無奈。朝比奈泰朝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雨秋平在想什麼。
是啊,雨秋平當年是被今川家放逐的,蒙受了難鳴之冤、揹負著叛徒的名義遠走他鄉。如今卻說今川家的遺臣為他而自豪,未免有些古怪。當年那些和雨秋平有舊的今川家故人,大多也都已不在。
“紅葉…”朝比奈泰朝放下碗筷,望向雨秋紅葉,“當年的事情…”
“先吃飯吧。”提起了那件令雨秋平至今都難以忘卻的夢魘,雨秋平的神色也變得有些苦悶。他擺了擺手,示意朝比奈泰朝不必多說。見雨秋平都發話了,眾人也不再多言。等到宴席結束,雨秋平朝朝比奈泰平示意了一下,後者就和雨秋殤、雨秋佑和雨秋岑這幾個小輩退了出去,只留下了雨秋平、今川楓、瀨名氏義、朝比奈泰朝和今川氏真這五人。
看到雨秋平如此吩咐,大家也都明白了雨秋平想要說什麼,都將目光投向了雨秋平——只有今川氏真除外,他躲閃著視線,看向了別的地方。
雨秋平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艱難地開口道:
“殿下,有件事情我一直埋在心裡,也沒有機會和你們說了。如今終於重逢,我只想告訴您:我不是內奸。”
“治部殿下忠心耿耿,又豈會是內奸?是我們今川家對不起您。”今川氏真匆忙向雨秋平行了一禮,畢恭畢敬地答道。
“殿下…”今川氏真這樣明顯是在刻意退讓的態度反倒是讓雨秋平更加彆扭,就感覺自己是在仗勢欺人,逼迫曾經的主公給自己認錯一樣。
“殿下,我沒有別的意思…現在又不是當年剛剛內戰之後,我需要表白證明自己的忠心。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現在我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我就是真的想告訴您,我不是內奸。已故家督殿下待我甚厚,我也是一直對今川家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