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歌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面色竟有些許發白,不過只有一瞬,快到裴知意以為只是幻覺。
“我啊,可被你哭怕了,晚上陪你睡一覺指不定捨不得我眼睛就哭腫了,我才不陪你睡~”繼而又撩了撩妹妹的頭髮:“也不知道是誰哦,從小哭到大,愛哭鬼”。
裴知意臉微微被羞紅了,輸人不能輸陣!
“我才不會哭鼻子呢,那都是多久的時候了!”裴知意絞著手帕,作勢要拍打過去,扭著身子撒嬌。
姐妹二人竊竊私語說了好多體己話,一會兒依依惜別,一會兒又鬧起來,大有二人還在閨閣裡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位女官輕輕敲了門:“昭訓,吉時已到。”
說罷便進了屋子,身後跟著一眾女官,還有陳氏和大夫人,面帶愁容。
尤其是陳氏,已經給自己做了很多天的心理建設,待到女兒真正出嫁那天,還是捨不得……
按照習俗,女兒出嫁是要有孃親梳頭的,但太子昭訓是妾,不能有這待遇,但是陳氏實在是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比旁人缺了什麼,在門外苦苦哀求那位最年長的女官。
那女官姓邵,也是個好人家出身的,年近三十,家裡有個妹妹,和裴知意一樣早早嫁了人,她看得出來裴府上上下下對這位太子昭訓的愛戴。
想想東宮裡那位從不近女色的爺,這女兒嫁進去沒準守活寡,紹管事一時心軟,左右一個昭訓,位分不高,就默許了。
就當是積了陰德,這些年長的女官們在宮裡求的就是個好死。
紹管事從陳氏那拿了些碎銀子,分發給眾女官,讓她們閉嚴了嘴。
屋內,陳氏拿起梳妝檯上的上好小葉紫檀梳子,輕柔的梳著。
“一梳到尾舉案齊眉,二梳平安喜樂,三梳百歲無憂……”唸到最後的時候已是泣不成聲,大夫人更是見不了這個場面,三個人抱作一團。
女官們驚,這家事倒不像是要嫁進東宮,彷彿是要生離死別。
這起碼是太子昭訓啊!按照位分也算是正六品,嫁的還不是別人,是那個舉世無雙的太子殿下,無數女子為奴為婢都碰不到太子爺的一根頭髮。
不說溫南伯夫婦牽強的笑臉,就說這昭訓的親爹孃,裴二爺一副死人臉,裴二奶奶那眼淚都沒停過。
那昭訓也是,長得美妙驚人,可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像是大家閨秀,彷彿承歡在那個老貴人膝下的小孫女,天真無邪,嬌憨可愛。
真是奇葩的一家人。
饒是再傷心難過,也不可誤了吉時,銅鑼已經敲完兩次,第三次的時候就該上轎輦了。
紹管事打了個手勢,女官們齊刷刷上陣,拉開了依依惜別的母女,幾個女官給意兒補了妝,又檢查了衣冠。
不愧是皇家欽選,這裴知意還是少女時只是嬌憨可愛,梳上了斜雲髻,描了青山黛色眉,眉梢斜飛入鬢,眼波流轉間隱約顯現了貴氣。
蓮步一動,金釵步搖佩玉叮噹響,音色清亮而不亂,這是秉著最好的姿勢走出來的聲音。
紹管事驚豔的點了點頭,就說嘛,宮裡選出來的女子,必有所長。
那一張明豔又嬌憨的臉,不禁讓人猜想,如此女子,消磨在深宮裡,與佳麗百花齊放,難免會丟了顏色。
屋子裡的婆子們哪裡見過如此明麗的人?七嘴八舌的稱讚起來。
“天哪,平常沒瞧出來,這裴家小么這麼好看!”
“簡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怪不得會被太子爺看上呢!”
裴知意滿耳朵都是婆姨們說的吉利話,心裡美滋滋的,那離家的哀愁也被衝散了許多。
哪家的女兒都要出閣的,自己只不過突然了一點……
只不過婆家大了點,規矩忒多……
只不過還沒有見過未來的夫君。
額前一摸紅紗遮住了萬人窺探太子昭訓的目光,也蓋住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昭訓,可以走了。”
第二聲鑼響代表儀仗隊到了成化門,待第三聲鑼響,說明吉時已到。
“估摸著還有半炷香的時間,行拜別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