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過後,這日子也有了新的變化,天氣也不再泛著暑意,知了也漸漸在這蕭瑟秋風之中隱沒,聽取稻田蛙聲獨鳴。
最怕這種入秋微涼的天氣,因為很多美好和逝去都發生在這時候。
誰家又新添了子孫香火,誰家老人溘然長逝,生機和死亡並存,生老病死,這是無法避免天理倫常,只是這人情來往間的酒席應酬也少不了。爺爺最近忙著吃這個滿月酒,吃完以後又趕赴下一家吃葬酒,帶著緬懷的表情嘮叨一下某某的事蹟,順帶慰問一下家屬再寫上幾百塊錢禮簿,兜兜轉轉,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
奶奶也在走親戚,今天去六姨家,明天去金姨家,後天又去大姨家,聯絡一下姐妹感情,畢竟年紀都那麼大了,過往的恩怨都早已經隨著時間看淡,誰又能保證自己還能活多久呢?所以連往日言辭冷厲的大姨也不免拉著奶奶的手嘮嘮嗑,敘敘舊。
方微在安定那邊讀書,七中的規定是二個禮拜放一次假,所以平時也不在家裡,家裡也就方寧回來,所以安靜許多。
趁著秋季陽光明媚,方寧和程曦閒來無事去了一趟岳陽,專門去遊覽幾個景點,最先去的是雙公祠,雙公祠裡記載了滕子京和范仲淹兩位名臣事蹟,其實也沒多少好看的,好在入秋時節,不是人山人海,一路漫步雙公祠內倒也恬然自得。
下午兩人又趕到了岳陽樓,因為范仲淹的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座洞庭湖畔的名樓,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地方。
方寧牽著程曦登上岳陽樓三層樓頂,靠在近旁的那個拱窗前,向外眺望下瞰,涼風習習,只見兩岸萬山迤邐北去,而眼前是煙波浩渺的八百里洞庭湖水,猶如一塊鑲在其中的碧綠明珠,而那或濃或淡的紅點,便是搖曳的荷花,頗有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意境。
未見落葉飛,但覺指尖涼。
程曦挽了挽鬢髮,目光遠眺,無比清澈,登高望遠,尤其是站在這千古名勝的樓閣上,念著千古名句,更是生出一種慷慨悲歌,壯懷激烈的感慨。
方寧同樣也有這樣的感覺,這是血脈中流淌的中國情結。
他慷慨激昂的念著,“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竟是將范仲淹的岳陽樓全部都念出來了,身臨其境,越是夠感受到那以天下為己任的慨然氣度,只可惜范仲淹時運不濟,只能夠留下千古遺恨。
程曦的眸子明亮起來了,側過頭來,紅唇微張,“先天下之憂而憂…確實是千古名句,可我最喜歡的,卻還是‘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想一想,我們現在也是如此,是進亦憂,退亦憂,做此事也憂,做彼事亦憂。”
她望著那碧波浩渺的洞庭湖,沉頓了一下,頷首點頭,“喜歡電影《英雄》中的一句話‘人若無名,便可專心練劍,人若出名,則身不由己’。”
方寧點點頭,道,“是了,專心致志,不為外物所累,這才是知行合一。”
“你倒是把王陽明的心學琢磨的挺透的。”程曦輕笑一聲,又道:“有些人說岳陽樓是一個不去會遺憾,去了會後悔的地方,可我倒覺得這裡還是有值得去感受下的好去處。”
“小喬墓去不去?”方寧說道。
“沒那麼多時間了,逛逛岳陽樓也行。”
二人臨樓而立,吹吹冷風,飽覽無限風景。
程曦搖搖頭道,“其實我想夜遊洞庭湖,再讀岳陽樓記,可惜秋季水位低,不出船。”
方寧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要是我們夏季來就好了。”
他們兩人談話引起一對夫妻的注意,兩人過來攀談,得知他們是從常德過來的,來這邊遊玩幾天了,岳陽樓這邊是第四站,看過君山以後,到時候還要去張家界玩。
中年男子笑著說,“要是你們還有時間不急的話,可以去旁邊的汴河街去逛一下,附近的水產市場有興趣也可以去逛一逛,很多洞庭湖的水產。”
方寧倒是有些意動,於是和程曦商量好了,晚上就去逛逛汴河街,到時候帶些特產回去。
汴河街的風光無限,夜市繁華,燈火輝煌,人來人往,方寧二人並肩而行,漫步於繁華夜市之中,在攤販裡挑些水產。
他們兩人到處閒逛,煙花燃放,轟聲震天。
方寧的電話響了起來,接到電話卻是愣住了,一看是李佳佳的電話。
程曦也回頭,方寧給她看一下,後者點頭,就通了電話。
“聽說你來岳陽了,這裡也算是我的地盤了,到我這來,不打個招呼就走了,真的好嗎?”李佳佳言笑晏晏,言下意思是說方寧等人知道她再岳陽讀書,也不通知她,真是不夠意思。
方寧失聲笑道:“你訊息真是靈通,是了,以前讀書的時候就知道你家裡厲害,沒想到我還是低估你了,真是抱歉……你在哪裡?我們正好過來和你見見面聊下天。”
李佳佳報了一個地址,方寧他們也沒猶豫,當即就趕了過去。
再次見到李佳佳還是去年元夕節時候,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而現在再見到她,整個人彷彿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初中時期的李佳佳雖然也是優秀的女孩,但到底和魏青,程可淑,蘇小小這些女孩相提並論,而短短几年的時間內,她就有了另一番氣質的昇華,如果說以前的她是璞玉,未經打磨,而現在則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方寧半響都沒認出來,吶吶地說,“你真是李佳佳?”
“難道還有假?”她微微一笑,優雅淡然。
程曦說,“以前就知道你不同尋常,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李佳佳矜持一笑,搖搖頭,並不多解釋。
好在三人都是熟人,也不存在客氣,寒暄幾句,就聊起過去的事情以及現在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