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諸事小心!”佟春溪慈和地叮囑了一句,才又將視線轉移到演武場上。
黃碩早退出戰團,站在演武場一角喘氣。覃清擎著一把油紙傘,將另一把富餘的油紙傘遞給黃碩。自己則不經意地向楊朝夕靠過去,將手中傘蓋微微抬高、罩在了楊朝夕頭上。
演武場上兩位道長,早化為一黃一白兩抹殘影。“噼噼啪啪”,竹劍與鐵劍交擊聲四起,令楊朝夕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中無比震驚:
原來“公孫劍法”還有這等妙用!看來是從前自己的領悟太過膚淺!而看上去懶洋洋的“無為劍法”,竟也絲毫不落下風,每每尋到鐵劍的空門,便果決擊出、無往而不利。
公孫真人劍招圓轉、不緊不慢,行雲流水般的一道道弧光落下、交匯成一片劍網,將李長源周身都籠罩其中,避無可避。劍招看似拙樸、卻是恰到好處,出劍皆是弧線、委實虛實難辨,劍意綿柔無力、卻如牛筋一般掙扽不斷……無盡玄奧之感,令人心馳目眩!
有成百上千縷陽元之氣灌注在鐵劍中,聚在鋒刃之上,嗤嗤作響。竹劍偶有不慎,便被千縷陽元之氣洞穿劍面,出現許多細小的孔洞。若非李長源同樣以陽元之氣灌在竹劍內,孔洞便會擴大、形成缺損,令竹劍直接分崩離析。
雨水打溼竹劍、填滿細小孔洞,每一下揮刺,便會帶出一蓬水珠。水珠四濺、與綿密的雨滴混在一起,很快便將兩人袍衫濡溼。
李長源自接下公孫真人第一劍時,便一掃懶散
之態、凝神應對劍招。全神貫注之下,公孫真人的每一劍、在他眼中都彷彿慢了下來。玄奧便不再為玄奧,而是化為拆解開的一幀幀畫面:
所謂以拙應巧,不過是洞悉先機後的後發先至;所謂以曲打直,不過是避開鋒芒後的聲東擊西;所謂以柔克剛,不過是無法硬抗後的卸力反攻。之所以覺得玄奧,只是等閒之人看不清門道罷了!
李長源運起“無為劍法”,以竹劍示以虛招、逗引鐵劍後發先至。旋即避開鐵劍鋒銳、劍走偏鋒,一柄竹劍直刺公孫真人臂彎。公孫真人猝不及防、臂彎吃痛,手中鐵劍便緩了下來,變攻為守,回劍護住周身。
李長源一擊得手、撤劍便走,又揮劍直刺公孫真人執劍的右手。公孫真人果然右手一縮、圓劍下撩,劍指李長源小腹。李長源小腹猛收、身形弓成“大蝦”,手中竹劍順勢下格。
原來方才公孫真人攻向小腹的乃是虛招,真實用意是巧取李長源頭頸。李長源早洞悉這“聲東擊西”的套路,竹劍提前格下,架住了下撩轉上刺的一劍。接著又將鐵劍一絞一挑,公孫真人手中鐵劍便失控偏離,擦著李長源左肩、撲了個空。
李長源倒轉竹劍、順勢搗出,劍鐔又戳在公孫真人臂彎處。公孫真人右手再也拿捏不住,一柄鐵劍衝出演武場,向著月希子覃清飛刺而來!
覃清花容失色、呆立當場,竟忘了閃躲!楊朝夕恰在左近,不及細想、便伸手勾住她上臂,向自己這邊拽來。
油紙傘脫手落下,恰被鐵劍扎中傘柄,如一枚脫落的蒲公英種子,“呼”地向後飛去。接著“叮”的一聲輕響,油紙傘竟被鐵劍釘在了牆上,半邊傘蓋已經摺斷、眼見是壞掉了。
覃清方才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飛來鐵劍上,楊朝夕猛然一拽,便失了重心,“啊”的一聲向他身側倒去。楊朝夕大急,只好援臂而出、撈住覃清纖腰,方才止住了她下落的身形。
此時演武場上,有過一瞬的寂靜。覃清將倒未倒、斜偎在楊朝夕臂彎中,彷彿被強行摟住一般,燦燦明眸無辜地盯著楊朝夕。無邊雨絲澆下,漸漸浸潤了覃清衫裙,浮凸有致的身軀開始顯得鼓脹、彷彿要掙脫衫裙束縛……
佳人在懷,楊朝夕腦中一片空白。許久才回過神來,是自己反應過激了。本意雖是幫人,但此刻舉動已然僭越了男女大防,以至於場中其餘四人,都把目光轉移到他身上。
“長源道友劍術精進如斯,真是可喜可賀!老道謝長源道友手下留情!”還是公孫真人反應最快,連忙拱手向李長源認輸,將幾人注意力又轉回到演武場。
“公孫道兄未出全力,此番比劍不算過癮。他日有暇,再與道兄酣暢淋漓地比一場……”李長源同樣拱手行禮道。
佟春溪與黃碩的目光,才漸漸收回,轉而繼續關注起比劍的兩人。
而楊朝夕與覃清的尷尬,也終於被幾人默契地無視。兩人後知後覺地分開身體、各自站好,不敢再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