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不動、更待何時!楊朝夕左手迅捷無匹、探入從懷中,摸出一道“解厄符”。右手則豎起銅錢障刀,將解厄符一挑,便將靈符粘在了刀尖。
此時左手更不停頓,待刀尖瞄向那群陰魂,左手順勢一推。那銅錢刀便帶著靈符、化為一道流光,激射而出!破空之聲隨即響起,竟有風雷之勢!
不足一息,那靈符已闖入陰魂嘯聚之處,彷彿滴水落入滾油,猛然炸裂開來。
頓時,洛水上、半空中,陰魂被炸得一片狼藉,整個過程卻無半點聲響發出,像是場即興的啞劇。也有個別僥倖逃開的陰魂,有的四散遁走,有的卻重新聚攏、張牙舞爪地向楊朝夕奔襲而來!
楊朝夕又摸出一道解厄靈符,臉上露出肉疼之色。顧不及多想,將靈符對著眼前數道陰魂猛然拍出!
靈符與陰魂觸碰的剎那,“噗!”地一下炸開。雖然無聲,卻也將楊朝夕掀到兩丈之外,摔在一棵樹下,渾身沒了力氣,頭腦嗡嗡作響。
心中不禁苦笑:今日虧大發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若再來一隻陰魂,自己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正這般想著,果然有一道奇偉黑影,踱著四方步、從河對岸悠然飄來。
這黑影豹頭環眼、鐵面虯鬢,面色焦黑,額上紅腫,相貌醜出天際。只見他右手捏著銅錢障刀,在他龐大身軀反襯下、宛如匕首般小巧。左手卻掐著幾隻陰魂的腳踝,彷彿倒拎著幾隻雞鴨。
楊朝夕心裡不住哀嚎:這下慘了!剛打了小的、老的便來上門討債……吾命休矣!爹爹、孃親,對不住!來不及給楊家留後了……
然而此時,顛覆認知的一幕發生了:
那奇醜黑影竟將左
手一甩,一隻陰魂的頭顱便送入大嘴,他又偏頭一拽、一揚,那陰魂便從手中脫落,接著整個掉入大嘴之中。他眼睛微眯、似是非常享受,接著幾下大嚼,發出脆骨被臼齒碾碎的聲響。接著喉頭一滾、嚥了下去,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
楊朝夕心驚膽寒:“你……你……你是何方神聖?”
那奇醜黑影大嘴咧開、唇紅齒白:“銅錢障刀?你的?”
楊朝夕點點頭,不明白他何以答非所問。難道殺人之前、還要折磨一番?怎麼惡人都有這種癖好……
奇醜黑影卻自顧自道:“銅錢障刀催靈符,一道金光破陰魂。小道士,你這手法雖俊,卻是暴殄天物啊!你看看!本來夠吃十天半個月,你兩道靈符一出,便只夠今日宵夜的了。”
楊朝夕見他不是陰魂頭目,心中懸著的石頭、才落了下來:“你……居然吃鬼!”
奇醜黑影不屑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今日未帶玄幽陰火和黃泉之水,否則或烤或煮,滋味要比生吃好過百倍。你莫轉移話題!你炸了我的口糧,這筆賬怎麼算?”
楊朝夕滿臉黑線:“這……這銅錢障刀還有些分量,便送給你當做補償。若不夠、我身上還有些銀錢,你一併拿去便是……只是此時身上無力,須得你自己來取。”
“我一隻鬼,要你人間的銀錢作什麼?”奇醜黑影說話間,笑容玩味。右手陡然輕甩,那銅錢障刀便刺入樹幹中,距楊朝夕道髻不到一寸。
楊朝夕撇撇嘴:“那你劃下道來!要我怎麼做、才肯罷休?”
奇醜黑影陡然湊近、笑意更濃:“近來洛陽倀鬼出沒,機會不可多得!你若再發現這種綠骨灰皮的倀鬼,便傳訊給我!待我吃夠今日欠下的數量,便饒過你!”說完,扔出一塊非金非石的腰牌,“這是馗符,你且收好。若要傳訊,以馗符叩齒三下,我便能知悉。”
楊朝夕只好再度點頭:“這辦法倒也新奇。只是,什麼是倀鬼?鬼不是都長一個樣子麼?”
奇醜黑影二度不屑道:“讀書少,真可怕!想我狀元之才,今日卻要給你啟蒙,真是牛刀殺雞、大材小用!倀鬼,便是給老虎吃掉的人,又幫著老虎勾來其他人吃掉,‘為虎作倀’總聽過吧?”
楊朝夕奇道:“原來‘為虎作倀’是這個意思!以前讀書,不過囫圇吞棗、一知半解罷了。只是為何這些人被虎吃掉、反而還要幫虎害人?”
奇醜黑影耐著性子解釋道:“倀鬼被老虎吸走一魂,三魂不全、不能輪迴轉世,所以才甘做幫兇。”
楊朝夕喟然道:“原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四海皆准的至理。閣下……究竟是誰?”
奇醜黑影已經轉過身去,向來路折返,顯然對這問題層出不窮的小道士,頗感厭煩。
他依舊踱著四方步、腳下恍如浮漂,聲音遠遠傳來:“我叫鍾九道,專司吃鬼。若無鬼訊,勿來煩我!”
楊朝夕呆靠在樹下,心中咀嚼著那名字,總覺得有些古怪,卻一時想不出古怪在哪裡。
這時,紮在樹上的銅錢障刀,陡然掉落下來、砸在懷裡,將他嚇了一跳。
楊朝夕心中陡然一道靈光閃過:鍾九道……九道……‘九道’合一、莫不是個馗字?這人……啊不!這鬼,居然便是鍾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