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京畿膏肓難治!
李慶之啟用宣姬,想復刻當年李瑤之的成皇之路;李瑤之則為了鞏固皇權,不惜以械制械,枉顧了自己臣民的性命。
這兩者於天下百姓而言,都不是好君王。
而眼下這滿目瘡痍,一路從不荒山蔓延到了上陽京畿,皆因械而起,就連玄機都禁不住懷疑了起來。
“青魚,你說械人存於事,真的是正確的抉擇嗎?”她看著這滿城兵燹過後的瘡痍,以及這些不符合時代的產物,玄機第一次有了審視自己的衝動。
霍青魚沒有開口,亦或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玄機這個問題,對於他而言,所聽所見的只有從不荒山那一隅之地走出來的眼界,饒是如此都已經滿心的窟窿了。
何況玄機!
她是上一個輪迴的產物,她承載了更多的見聞。
“一個時代,在尋求進步,到最後歷經滅亡,人類輪迴的必經之路。那麼,當一切重來的時候,如果不循序漸進,有些東西提前到來的話,那就是一場災難。”
當初在不荒山的時候,玄機沒有這般感覺,直到這一刻,回想宣姬為李瑤之所謀求的一切,以及到今天的結果,玄機忽然發現,它們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來到這世上的。
最起碼,不是現在該來的!
玄機說完,卻發現霍青魚一直在看著她。目光深邃,似是在玄機這番話裡久久未曾回過神來,空洞地看著她。
隨後,又開始慢慢地凝聚。
霍青魚搖著頭,“不是這樣的。”
玄機微微訝異,卻沒有打斷霍青魚。
“沒有械人,照樣有戰亂,照樣有爭權奪利,死的人……不會比現在少。從古至今,成王者哪個不是踏著屍山白骨走上去的!”霍青魚下意識地朝著東邊的方向看去,日光照得他幾乎睜不開眼,那煌煌天威讓他禁不住輕微地拉下眼瞼,遮擋住了那刺目的光。
“直至今日之前,我才知道那萬山之巔,皇權的最高峰都是鮮血染就的,白骨皇庭,天下螻蟻!”
這些,從小到大在不荒山裡,都不曾有人對自己說過,截止至今天之前,都沒有。
如果,如果這輩子霍青魚都不曾衝出不荒山地界的詛咒,那麼他一輩子都不會聽到這些話,也一輩子不知道原來天下萬萬人的性命,最後堆砌成了那至高無上的皇權。
而這皇權,只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以前只知道黃沙烈日無盡頭,現在我才真正地知道,什麼叫做天寬地廣,什麼叫做井底之蛙,什麼叫做生死不足人道哉!”凝視著那東方久,霍青魚感覺自己的眼裡慢慢地被烈日渲染上了一層昏暗。
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短時間的晦暗,致使得他不得不最後將眼睛閉上。也因為長久凝視烈日,人造視網膜受不住那光照,一抹淚痕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青魚!”玄機叫喚了他一句,“你怎麼了?”
看著他說著說著閉上眼滑下的那一滴淚,玄機有那麼一瞬覺得眼前的男子與自己心裡那個從黃沙烈日間走出的男兒,恍若兩人。
霍青魚睜開眼,緊握住玄機的手,將她從恍惚之間拉了回來。
“我沒事,就是昨夜見到太多,心裡難受。”他說著心裡話。不錯,就是難受,難以言喻的感覺塞滿了整個心膛。
玄機一下釋然,這感覺她也有。
“昨夜搜救,你也忙了一夜,累了吧?”霍青魚拉著她往前走,朝著他們住的那家“雲來”客棧的方向走去,“先回去休息吧,接下來……我們可能沒那麼快上陽京畿了。”
玄機本想開口,但細想來也是。
眼下小小和曹猛都還沒蹤影,霍翎也還沒找到,又遇上了上陽京畿叛亂,這些種種,他們捲入潮流之中,一時半會想回不荒山也是回不去的。
於是玄機便沒有說話,跟著霍青魚往客棧那邊走回去。
雲來並沒有坐落在正中鬧市,雖說平時生意冷清,但卻也遠離了戰亂經過的地方,幸運地躲過了一劫。
此刻他們回去,客棧的大門緊閉。
掌櫃深怕再出亂子,就連玄機他們回來都讓店小二在內裡幾經盤問,問清楚了是店內客人才放行進來。
那店小二給解釋道:“眼下判王作亂,聽說連判王屯兵處都沒找到,城裡深恐有細作藏身,嚴密盤查自是應當的,客觀見諒則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