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片下,簡單鋪就的榻几上放置著雙盞燭臺,臺上的燭火拼命地燃燒照亮。偶爾有陣風從半開的窗外吹送進來,搖曳著那光影,燭淚偏頗。
燈影下,搖曳著霍青魚為玄機擦拭臉上汙漬的手。
清理完的秀髮如絲般流落在側,霍青魚重新擰了手巾,將臉上也擦拭乾淨。只是,當手巾來到她頸部的傷口那裡時,裡面燒得焦黑的零件,讓霍青魚的動作一頓。
此刻玄機就躺在跟前,但霍青魚仍舊有種劫後餘生的心悸留滯在心頭不去,那是一種久久的後怕。
他差一點,就再見不到她了。
在所有人都告訴自己玄機根本不存在的時候,他有過一刻的放棄。霍青魚無法去回想,如果他真的放棄了,可能就真的放棄了,這世上就真的不會有“玄機”這麼一個人了。
幸好,幸好啊!
幸好他把她找了回來。
霍青魚緩緩俯下身,輕吻著她的額頭,雙唇停留了一會之後,才不舍地離開。
片刻之後,葫蘆端著一個小爐子,上面還有些等待硫化的矽膠,身後寇占星也跟著一起抱了一口大箱子進來。
箱子裡面可是葫蘆的全部身家。
寇占星沒能守住那金牌,面對霍青魚的時候略顯得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東西放下之後就東看看,細看看,隨便瞎扯。
“你看她走得多安詳?”
意識到幾道不一樣的目光朝自己投過來的時候,寇占星嚥了咽口水,“我是說她醒過來之後,會不會還不認識我們?”
“不知道。”這次回答的是尤葫蘆。
葫蘆將火爐搬到這邊來,重新調配矽膠的顏料,這一片是臉頰連線頸部的肌膚,顏色萬一出現深淺就不好了。
於是,葫蘆一邊在那小心熬製著,一邊說:“現在首要的就是先把大當家那些壞掉的零件重新紮裝置上去,對對,就按照你那個天官一冊來,挺好使的。其他的還得等大當家醒來之後再作打算了。”
畢竟大家都知道,葫蘆做木工一流,修理械人,才剛入門不久。
這些霍青魚其實都有心理準備,他將手巾給放下之後,輕輕摸索著玄機的眉目,“她體內現在沒 有晶片,還會不會再出現忽然死去的情況?”
這才是霍青魚目前最在意的事情。
玄機這次能夠醒來,霍青魚感謝運氣的眷顧,但說到底她是報廢再醒來的,萬一無法維持下去呢?
尤葫蘆搖了搖頭,“我也沒進入過龍脈,對於械人只停留在修復的階段。”
霍青魚聞言,眸子黯淡了幾分下去,“也就是說,難以保證了?”
這才是霍青魚眼下最愁的地方了。
“也被這麼悲觀,既然之前大當家的轉軸走完了,本應該休眠死去的,但是她又再度活了過來,這就證明她可能有自己的運轉機制。”
尤葫蘆這話,卻讓霍青魚和寇占星都側目過來。
尤葫蘆見他們都一知半解的模樣,乾脆停下來,左右倒騰了一下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工具的,於是乾脆自己用手笨拙地比劃了起來。
“比如,我做了一隻轉動木鳥,給木鳥上了轉動發條,發條走完了,它自然就不會轉了。”尤葫蘆力求讓他們都能聽明白,所以儘量平鋪直敘。
“這是大家看到的表面,但是,如果……我在裡面除了原本的發條裡呢,再加一道軸承,再上一條發條呢?
這些你們就看不到的了,只有造它的工匠自己清楚,甚至連木鳥自己也不知道。
這跟東西內部以及最初的構造有很大關係。我看大當家重新醒來,就是她在危險關頭的時候,啟動了自己我保護的狀態,她那根隱秘的發條自行啟動了。”
這個說法,倒是讓在場所有人信服。
“那她恢復不了記憶怎麼辦,難不成一直找人跟她打?再說也沒幾個是她對手啊!”在所有人靜默下來的時候,寇占星又問。
葫蘆抬起頭眯著眼看著他,一副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神情。
“當我沒說。”寇占星訕訕地閉上了嘴。
在這一點上,霍青魚倒是比較樂觀,“就先這樣吧,能不能恢復記憶容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修復好身上的傷,其餘的等日子平靜下來,再慢慢恢復不遲。”
其實,於霍青魚而言,玄機曾經的那些記憶,如果隨著晶片被宣姬抽離而不見,那就不見了吧。
宣姬是個不稱職的主人,兩度拋棄了玄機,這樣的記憶承載著,也是讓人難受,何況玄機的人生,幾乎可以說是依附著宣姬而生。
如果,忘記了以前代表新生,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