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滴在祭祀臺上,細微的紅,在石縫中間不待流淌,卻先被石臺上面的泥沙所吸,化作黯淡的褐色。
緊隨著,一滴又一滴的鮮血落下。
祭祀臺下,所有人都是輸家,唯有抬頭仰望著西斜月下,巨蛇高舉著李瑤之,一點一點地開啟傳說中的龍脈。
就連貪生怕死的寇占星,也禁不住好奇地探出頭來,抬眸看向天上。
然而,預期之中的迷霧籠月,琉璃世界卻遲遲沒有動靜,任由著祭祀臺的上方,李瑤之仍舊持著手,仍舊鮮血往下流淌。
“宣姬親口告訴我,世代守護,基因傳承,只有守護龍脈的人才能開啟龍脈……為什麼?”李瑤之尤然不信,再想割破自己的另一隻手時,巨蛇卻因為祭祀臺吸附之力,脾氣開始暴躁了起來。
巨蛇暴躁,搖晃不已。
傳說中的龍脈之門沒被開啟,反倒是李瑤之陷入了狂躁之中,“為什麼會如此,到底,到底還有哪裡不對?”
在巨蛇搖晃之下,李瑤之幾乎站不穩,他乾脆將身一躍,自蛇首上躍下,隻身落在祭祀臺上。
祭祀臺的正中央,一道道與金牌上的紋路在此刻看來,就像是石臺上的裂縫一樣。裂縫的邊沿和裡面,依然有剛才李瑤之滴落下來的血痕。
血跡沾染了一大片,石臺上泥沙皆是血色。但饒是如此,周圍事物仍舊一成不變。
李瑤之神色俱變,在上面大呼著:“這不可能,絕不可能會是這樣,為什麼我打不開龍脈了,為什麼?”
石臺的下面,寇占星小心翼翼地朝霍青魚爬過去,他用手指了指祭祀臺的上面,然後嘴形誇張地描述,“他瘋了?”
霍青魚身受重傷,又因為寇占星剛才貪生怕死,他此刻不想理會寇占星,於是只白了他一眼,深吸著蓄力,期希等下還能有一線生機。
寇占星才不理會霍青魚的白眼,逕自往下說:“依我看,他剛才那麼有自信能開啟龍脈,現在又打不開,面子上下不來很正常,我們要不趁這個機會,先逃跑?”
接受到霍青魚瞪自己的眼神,寇占星嘖了一下,“你這什麼眼神,咱們小命要緊啊,金牌固然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了嗎?”
“再說了,剛才我不也是迫不得已嘛!就算我一身氣節,拼死護住了金牌。他李瑤之一下就能把我咔嚓了,然後再啪啪從我的屍體上一搜,不也能搜出金牌?結果一樣,但我死活不同罷了!”
“停停停!”霍青魚叫住了寇占星,真服了他了,即便是有火,也被他的嘮叨給熄滅了。
霍青魚歇息了一會,總算一口氣緩了過來,他看霍翎自己一個人躺在那裡,義肢被巨蛇咬的掉,一時半會只怕也裝不上去。
他擔心霍翎出事,於是趁著李瑤之還在上面狂呼著,他過去將霍翎給背起來,“娘,我先帶你離開這裡。”
“青魚!”霍翎抵住霍青魚的背,還想說話。
“娘,離開重要。”霍青魚許是知道母親肯定還有許多秘密瞞著自己,但眼下難得李瑤之分神,他知道輕重緩急。
“青魚,你走吧!”霍翎推開了霍青魚,自己一個人滾在地上,她艱難地用雙手爬著,最後讓自己靠在祭祀臺上,閉著眼,像是從來不打算離開似的。
從霍翎緊閉的眼角處,有晶瑩緩緩流下來,她徐徐睜開眼,又徐徐開口,“我不會離開的,我要守著,等到宣姬回來為止,然後……親手殺了她。”
她與宣姬,不共戴天。
“但是……”霍青魚想勸說母親,可霍翎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青魚,從來沒有什麼玄機。”
這下,霍青魚徹底懵住了,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一時間有些恍惚。
霍翎伸出手,用指腹摸著霍青魚的臉龐,順著他俊朗的輪廓描繪著自己二十年來的期許,她對霍青魚說:“這個世上,只有宣姬,從來就沒有什麼玄機。玄機只不過是她的械人,被她拋棄的廢棄品罷了。”
“不是的,娘,你也知道……它們有自己的情感和思想,就像冼雄獅,就像夫子,就像整個紅崖世界裡的人,他們是真的。”霍青魚想要試圖說服母親。
他也不想去相信,但這麼久以來的相處,情感與情感之間,是不會騙人的。
玄機的喜,玄機的怒,她的一顰一笑,乃至細微的表情,這些都不是冰冷冷的機械,她賦予的情感,能接收並回應霍青魚的情感。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承認她的存在?
“娘,我是真的,喜歡她。”霍青魚有許多話想要說服母親,可到最後也唯有這麼蒼白的一句,甚至還是帶著央求的,“我只想找到宣姬,讓玄機得以繼續存活下去,讓大家知道玄機是真的存在,她和宣姬是不同的,僅僅如此而已。”
僅僅如此而已。
可霍翎聞言,卻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嘲諷,是悲慟,也是笑話霍翎的天真,“青魚,她的所有所有,包括對你的情,都是她的程式啊,你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呢?如果某天她的程式被刪除替換了,她還記得曾經這個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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