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彷彿與整個陷入了安眠的村子一樣,給夜色添了一層靜謐的假象,就連對面鎖著兩個女人的房間,也滅了燭,約莫歇息了。
只有另一邊,霍翎還無法消化今夜所看到的和聽到的,站在那裡無法言語。
寇天官捧著那顆被他們嚇掉的鋼鐵頭顱踏進房間去,他將頭顱放在桌子上,輕微細砂被垂落在桌面上,和鋼鐵的頭顱產生了細微的摩擦。
霍翎看著寇天官,他就這麼站在桌子前面,身形擋住了那顆頭顱,但仍舊擋不住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森森寒意。
霍翎甚至都覺得腦袋裡面在嗡嗡地響,感覺世界給她籠罩了一層薄膜,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以至於寇天官在說他和李瑤之進入龍脈的時候,她都覺得一切聽得是那麼的不真實。
“所以,我懷疑這個世上,和我們同樣有龍脈的地方,不止一個。”寇天官越發地凝重了起來,看眼前這個頭顱,彷彿也沒之前那麼滲人的感覺,最起碼,他覺得今天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些北人,以及他們帶來的那條巨型骨架,才是具有壓迫感的。
“霍小翎,我真的很後悔……”寇天官低垂著頭,從喉嚨底發出這麼一句話來,他轉過頭來看向站在身後的霍翎。
霍翎回過神來,張著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只怔怔地看著寇天官將屋子裡的燭火給點燃,騰騰的火苗將屋子裡的黑暗角落噬盡,就連癱倒在地上的那架只有身軀的械人,也被映得明亮了幾分。
霍翎壯著膽子走的到那架械人身邊,蹲身下去,想伸手去觸控,但伸到一半心裡也莫名地打鼓,於是又縮了回去。
“天官,這東西……它是人嗎?”霍翎覺得自己問了個很傻的問題。
這玩意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人。
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在進門那一刻,能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所傳達出來的情緒……當時,它的確是被嚇到了,還被嚇得頭都掉了。
一個物器,怎麼會被嚇到?
不是人,怎麼會有這樣的驚恐情緒傳達出來?
但是,這個問題寇天官卻認真地思忖了好一會,換做以前他可能會取笑霍翎,這麼明擺著的東西,居然還問出這麼傻的問題。
可這些,寇天官也陷入了懷疑當中,他想起了李瑤之帶回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她有和常人同樣的皮囊,但在皮囊裡面,卻和這架鋼鐵人別無二致,這樣的器物,它在仿人。
並且,真的仿成功了。
寇天官忽然被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他也走到那架械人身軀那裡,蹲下身去將它拎起來,讓它的腳掌站立好,立在兩人跟前。
寇天官看向霍翎,“我有個大膽的猜測。”
霍翎皺眉,沒有開口,等著寇天官繼續往下說。
寇天官說:“如果,在這傢伙的外面披上一層人皮,或男或女,或者長成我的模樣,或者長成你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模樣,會說話,會思考,會做出一個人所能做到的任何事,那麼……你會懷疑它嗎?”
“……”霍翎一時不知道該這麼回答,她覺得這過於天方夜譚了,“寇天官,這不可能,這只是一架鐵人,只有骨架,你看它現在甚至連動都不會動了。”
“可剛才,你明明看到它動了。”寇天官一句話,直接打斷了霍翎的所有否認。
他知道自己所說的太過於荒唐,霍翎一時無法接受也是正常,可寇天官卻越發地覺得事情必定是如此,他有種感覺。
“霍小翎,我見過一個這樣的人,機械偽裝成的人。”
“什麼?”霍翎這下是真的震驚住了,她幾欲張嘴,卻忽然不知道怎麼問了,眼裡只剩驚疑不定。
寇天官仔細地端詳著自己帶回來的這架械人,他這幾天也在努力地尋找著自己的這架械人與李瑤之帶回來的那架之間有什麼不同。
不同的太多了。
他的械人只有鋼鐵骨骼,沒有皮囊。
他的械人不會說話,不會思考,只會機械性地移動,在屋子裡盲目探索。
寇天官想起那個自稱“玄機”的女子,想起她雙眸流轉的時候,從中所蘊藏的那種無盡的綿柔與深沉,便讓人不寒而慄。
“我懷疑我這個是還沒完成的作品。”寇天官對比了半天,得出了這個結論。
“作品?”
“對,作品。”寇天官篤定地道:“不知哪朝哪代開始,建立出龍脈的人,龍脈裡面的人就是他們的作品。完成的作品和真正的人沒有區別,沒有完成的……就像現在這樣。”
寇天官用指骨敲了敲那架械人,發出清亮的聲音。
“霍小翎,你說如果這會我擁有無數個這樣的鋼鐵軍團,全部聽我指揮,會怎麼樣?”寇天官忽然突發奇想。
霍翎咋舌,“那不得天下無敵,戰無不勝。”
霍翎的這個回答,讓困惑了寇天官好多天的疑惑一下子散開了,“原來,他想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