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再好的耐性也惱了起來,喝了一聲,“站住。”也提步追趕了出去,“紅崖變成今日這樣,你不給個交代別想走。”
她雙足蓄力,一個猛地往前衝,作小獸撲獵狀,直直地朝著葉輕馳的後背那樣撲去。
葉輕馳腳步倉皇,看這樣子連半點防備都沒有,只一味地朝著前方跑去,步履是他這等涼薄性子的人從不曾有過的慌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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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小九這樣從背後撲倒過去,葉輕馳也沒有作半點防備,又或者,他已經沒有心思去做任何防備了。
此刻被小九撲倒,葉輕馳朝前一個趔趄在地,地面滿是被風雨洗刷硬化了的鋼鐵銅汁,他這一倒下,與地面相嗑的時候發出一聲金屬交擊的清亮聲。
小九出手得急,沒有去細想這一細節,見葉輕馳撲倒在地,她又上前去。卻在玉足踏近葉輕馳身側的時候,葉輕馳猛然伸出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九低頭,看了葉輕馳抓住自己的手一眼,葉輕馳指骨蓄了力,小九感受得到那種蘊藏著滾滾的敵意。
這一刻,小九的目光也冷了下去,“怎麼,你還想殺我?”
下一刻,葉輕馳沒有回答她,而是將拽住她手腕的手一個用力將小九朝前一拋,他的本意是將她甩開自己的身側。
可小九這隻貓,一旦豎起了敵意,就很難再收起,好不容易自己能在劫後餘生,總以為能夠好好說話了,誰成想,他一醒來還是打打殺殺的。
小九這下也怒了,在葉輕馳甩摔自己的動作,她用另一隻手也纏住他的手腕,趁著居高臨下的姿態將手伸進披風內,將這礙事的披風一掀,順勢再將他的手一卸。
“你……”小九卸他手的動作一滯,她看清楚了一直有意無意遮擋自己容顏的葉輕馳的正臉了。
卻只見被小九掀開的披風徐徐飛起,又徐徐落下,落在兩人的身旁。而在披風落下的時候,葉輕馳的整張臉也再無遮擋。
那張修長俊逸的容貌,曾是上陽京畿無數千金的閨中期盼。往日那個俊朗男兒斜眉入鬢,五官修刻如同上蒼垂憐之手,是數不盡倜儻風流。
但此刻映在小九眼中的葉輕馳,半邊臉頰是小九熟悉的倜儻風流,半邊……從下顎往上則是鋼鐵骨骼修復而成的骨架。
紅崖物資短缺,雲僕還沒來得及為他修補臉上的皮囊。
葉輕馳緊咬著牙關,那雙如同埋藏深海里的眼眸裡蘊藏著看不見的波濤洶湧。
而小九隻消看上葉輕馳這一眼,便讓她所有豎起的敵意全部消散,震驚得她連下一步的動作都忘記了,呆滯在當場。
葉輕馳豁地起身,將小九摔出丈遠,自己踉踉蹌蹌地起身。可當他起身來的時候似乎還沒能適應這具陌生的軀體,站起來尤然是搖搖晃晃,狼狽至極。
“啊!”
葉輕馳彷彿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止不住地吶喊,傾盡肺腑般的嘶喊。
他一生誅邪,最後卻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模樣。葉輕馳嘗試著站立了好幾次,直到將手撐在邊上一半沒入地面的建築上,他才堪堪站立。
可是,站住了又怎麼樣?
葉輕馳頹敗地看著自己敞開的衣衫下,有半幅身軀還沒修復完成,金屬摺疊的骨骼零件觸目驚心,映在他的瞳孔裡面,齒輪之間正在無間地契合轉動著。
這是生命的另外一種執行方式。
“寧可誅邪死,也不這般活。”
葉輕馳看著自己蟄伏身軀,在厭惡之餘,直接將手伸進了那鋼鐵的肺腑裡面去,任憑著裡頭零件攪拌,攪得他好不容易站立的身子又跌倒在地。
鋼鐵硬朗,那裡是他一指之力能夠摧殘的,在身體零件的攪拌下,身體雖是鋼鐵的,但這斷指之痛卻是實實在在的。
他將那被攪得斷了的手抽出,整個人如似喪家之犬般跪倒在地,又緩緩地垂下身子,任憑自己趴伏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喉嚨間隱隱有血腥的味道,隨著這股怒意噴薄,他嘶鳴著咆哮出瀕臨崩潰的聲音來。
似乎,要將肺腑全部傾盡了才肯罷休。
小九被他一甩,甩得老遠出去。她就這麼跌坐在地上,沒有動,也沒有起來的打算,就如此冷眼旁觀地看著葉輕馳在那裡瘋了一樣的自我折磨、瘋狂吶喊咆哮。
這一刻,小九唇邊扯起了一抹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弧度,聲音慘淡得讓人髮指,不知是嘲是憐,“你也有今日啊,葉輕馳!”
卻是在說著這話的時候,小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言語中頗具嘲諷,“這就是雲僕口中所謂的,救你?!”
說完,她勾唇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