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歌道:“李公公這個點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麼?”
李弘安看著眼前的晚歌,知她於皇帝而言特別,卻又不知特別在何處,也不敢怠慢道:“還請紀姑娘隨奴才去昭陽殿,陛下有吩咐,今日起由紀姑娘服侍喂藥。”
晚歌第一反應便是拒絕,她知道在南宮浩這裡怎麼胡來也不會有事,但她轉念一想,微微一笑,又答應了,甚至主動提及將煎藥一職也予她。
李弘安還以為晚歌又要撒潑,畢竟她連打翻聖旨這種事都幹得出來,故而不放心旁人來找晚歌而是親自來了,不曾想她答應得爽快。
晚歌在李弘安的一路催促下很快就到了南宮浩寢殿,已有人將藥碗端給晚歌,幫晚歌推開了門。
晚歌隻身一人進了殿,沒走幾步便見到坐在榻邊的南宮浩。
晚歌福禮道:“參見皇上。”
南宮浩抬眼,見到晚歌這張熟悉的臉,恍惚了一會兒,才道:“這裡沒有旁人,晚歌若是不想行禮,可以隨性。”
晚歌站直身子,微笑道:“皇上倒真能揣摩旁人心意,難怪能讓孃親當初那麼相信你。”
南宮浩早就知道晚歌會話裡帶刺,已經做足了心中準備,倒也能接受:“朕當初真心相待,因而讓她信我,並非揣摩心意。”
晚歌冷笑道:“皇上這真心,真叫人去了半條命,孃親如何受的住這份大禮,倒不如不要。”
南宮浩緩了一陣,才道:“是朕的錯,晚歌便怪罪朕就是了,晚歌想要朕怎麼償還,朕都會予你。”
晚歌把藥碗擱到案上,嗤道:“償還?”她紅了眼眶,“孃親已經去了,我要陛下償還什麼?我要陛下把命賠給孃親,陛下敢嗎?”
她走了兩步,道:“孃親一生清貧,唯有我與兄長陪著,最終染了疾也看不起大夫,而陛下呢?錦衣玉食,金殿輝煌,陛下哪裡能懂孃親辛苦?”
字字句句皆是控訴,南宮浩看著晚歌,腦海裡浮現出當初第一次見到離歌,離歌迎著劍光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離歌本來安生快活,本來日日歌唱,全被他毀了,他原以為能夠補償她,最後卻只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南宮浩默了許久,忽地想到:“晚歌的兄長可也是...”是山賊的孩子...南宮浩說不出口,他實在無法想象,離歌被賣到山寨時遭遇了什麼。
晚歌低著頭輕笑:“兄長?差點忘記告訴陛下,兄長是陛下和孃親的孩子。”
南宮浩難以置信,說不出欣喜若狂還是激動萬分:“當真?離歌,離歌她當真生下了我與她的——”南宮浩直接站了起來,走向晚歌:“晚歌,他在何處!”
晚歌抬起頭,滿面是淚:“陛下見過的,陛下不記得了?”
南宮浩眼角溼潤了,他以為生子入宮當差了:“晚歌,你說,他是誰?”
晚歌痴痴笑了:“陛下,兄長他死了。”
南宮浩徹底怔在了原地,他喃喃道:“...什麼?”
晚歌一面苦笑著一面流淚:“陛下,他當著你的面,被太子殿下一劍貫心了啊。”南宮浩無法接受地輕搖著頭,憶起一張年輕且決絕的面龐。
一點點剝離的真相血淋淋展現在南宮浩眼前,教他幾乎要癲狂,南宮浩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他顫聲道:“...朕不知晚歌如此殘忍。”一次次給他希翼卻又一次次毀去。
晚歌抹了一下淚,道:“是嗎,不知是晚歌殘忍多些,還是陛下殘忍多些。”
南宮浩這回沒能撐到坐榻,他跌坐在地:“為何,為何這麼多年來,朕為何才知道...?”
晚歌輕聲道:“是啊,憑什麼陛下不知道,就是因為陛下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才是最可恨的那一個。一切因陛下而起,陛下卻安逸無辜,陛下你說,憑什麼?”
南宮浩再壓抑不住,埋頭崩潰地嘶吼起來。
嘶吼聲引來了李弘安,李弘安聽聞聲響馬上衝了進來:“皇上?!”
南宮浩卻道:“出去!全都出去!”李弘安撲到南宮浩身邊:“陛下!”他抬頭看晚歌:“紀姑娘?!”
晚歌冷靜地福禮,道:“陛下趁早服藥,藥已涼了,奴婢明日再來。”她轉身離開。
南宮浩口吐鮮血,又痛又恨一下又一下捶打自己的心口,李弘安從來沒見過陛下如此,心疼得也要哭了:“陛下快住手...陛下保重龍體啊陛下...”
南宮浩又一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