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她卻望著冉冉升起的旭日,臉上掛著痴痴的笑容,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
在她的腳邊,還散落著二十多張被撕碎的彩紙。
紙上寫著各式各樣的留言。
比如“一路福星,召鼎齊鍾,富文瞿鑠,富貴壽考”,比如“人生樂在相知心”,比如“知音者誠希,念子不能別”,比如“公子笑起來像極了晴天”……
但她都感到不滿意,將其統統撕成碎片。
最終,她送到顧旭衣兜裡的,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願公子一切安好,得求長生。”
“阿鴻,你知道現在最讓我感到快樂的事情是什麼嗎?”她對器靈輕生說道。
“小姐,是什麼?”
“我沒讓他看到我這般醜陋的模樣,”她微笑著說道,“這樣一來,他心頭記住的我,將會是壁畫上那個完美無瑕的我。”
器靈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家小姐一直在冷漠缺愛的環境下長大,任何來自外界的一點點善意,都會被她牢牢地記載心裡。
就比如當年的書硯,很大程度上也不過是在履行丫鬟的本分罷了。但陸詩遙卻把她當作了真正交心的朋友,把她形影不離帶在身邊,生怕她離去。
今日剛離去的這位“長生公子”,或許也同樣如此。
別人都以為,她是大名鼎鼎的“膠東第一美人”,是陸家最耀眼的才女,是掌握著名器的天之驕女。
但其實,她只是一個在酷寒冬季裡瑟瑟發抖的女孩,蜷縮在牆角,渴望著初春的陽光。
“阿鴻,你要知道,他是個很耀眼的人,”只聽見陸詩遙輕聲說道,“像這清晨的太陽一樣,能驅散一切陰翳。
“站在他身邊,像我這樣被仇恨扭曲了的人,真的會自慚形穢……”
“小姐……”器靈輕嘆一聲,靜靜抓住她的衣袖。
太陽漸漸升起,溫暖光線投在她們身上。
這一瞬間,陸詩遙手腕的鐐銬消失了,裙子上的血跡消失了,臉上的傷痕也消失了。
她重又恢復了曾經清麗絕倫的模樣。
“阿鴻,不管怎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對麼?”
她一邊說著,一邊與器靈一起,化為夢幻般的金色泡沫,然後漸漸消散。
…………
沂山之巔。
這是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地方,堆積著千年不化了冰雪。
這裡是雪女的領地,也是人族的禁區。
此時此刻,一個少女站在山頂,居高臨下俯瞰著大地。
她身姿纖長,穿著素白長裙,赤足站在皚皚白雪之上,黑色長髮隨風飄舞。
在她身上,只有兩種顏色——最深邃幽遠的黑,和最純粹明亮的白。
在這片雪地裡,她看上去格外純淨剔透,肌膚泛著柔和的光澤。
完美得像是冰雕刻成的人偶。
而在她的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顯得格外冷漠。
她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開口。
“真煩。”
她的聲音空靈,悅耳,飄渺,沒有摻雜絲毫感情。
一如這寒山的堅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