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碧珠驚訝地看她,“這樣會不會太匆忙了點?既然要離宮,怎麼著也得先稟告了殿下才行吧?”
“不用了。”蕭盈娣的臉色陰了下來,話語間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有一股酸味,“他當初答應過我要放我走的,況且他現在也沒空見我們,興許我們去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所以沒必要去稟告了。”
離別之際,時間過得總是那麼快。夕陽西下,半邊天如同著了火一般紅通通的。
或許是因見了陸笙羽和蘭煙親吻的畫面,蕭盈娣心裡有氣,所以原先的眷念和不捨一一散去,已然是鐵了心要離開這皇宮。縱然是挺著大肚子,步伐卻是異常地快。碧珠看著蕭盈娣氣匆匆地往前走,她雖然不明白格格出去那會看到了什麼,以至於動那麼大的氣,但很顯然和殿下有關。在宮裡生活的這段時間,碧珠漸漸看出陸笙羽對蕭盈娣的用心,所以她出倚梅軒的門之前,特地塞了給紙條給小青,並對她使了個眼色。
心中藏有事情,再遠的路都不再遠。東宮離宮門本不算近,可如今蕭盈娣不一會兒就到了。看著宮門就在眼前,她的腳步終是慢了下來,只要她跨出這道門,她就自由了。可是明明自由近在咫尺,她卻退縮了,心裡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和輕鬆,反而悲傷而沉重。可是就算她不捨又有什麼用,這皇宮今後就是陸笙羽的,連鳳昭國的天下亦是他的,他若不開口留她,她又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就算她不知羞地留了下來,難道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的女人親熱嗎?
如果是這樣,不如一走了之的好。看不見,心也就不煩了。
停下腳步,終是忍不住回頭望了望身後的殿宇,金色琉璃瓦與紅牆彰顯著皇家的威嚴,皇宮這麼大,竟無她容身之處。只有睿王府才是她的家,她真正的歸宿!
碧珠見蕭盈娣回頭,暗歎一口氣:“格格可是捨不得?”
蕭盈娣眼神閃爍,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斬釘截鐵地說道:“怎麼可能?從一開始我就渴望著離開這裡,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了,我巴不得呢!”
蕭盈娣嘴上說的不在乎,但碧珠是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對她可謂是非常瞭解。蕭盈娣雖然對待感情可以執著,亦可以卑微到不在乎尊嚴,不在乎家族榮譽,但她也有與生育來的傲性。畢竟蕭盈娣從小是生活在親王家,盛寵萬千造就了她貴族身上所有的高傲。她可以為一個人放棄一切,也可以隨時將她自己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起來,以免受傷害。
當蕭盈娣偽裝堅強、偽裝不在乎的時候,恰恰是她最脆弱、最在乎的時候。所以碧珠一眼就看穿了蕭盈娣在偽裝,碧珠怕蕭盈娣以後會後悔,所以勸說道:“不管格格是跟殿下賭氣也好,其他也罷。就算要離開皇宮,也得通知殿下。畢竟您現在是太子福晉,這樣擅自離宮不太好。”
蕭盈娣冷冷一笑:“他來不來有什麼關係呢?他已經讓永清把紅豆還給我了,這樣的意思還不夠明確嗎?”
眼神漸漸迷離,隨著記憶被掀開,她的眸子裡多了些傷痛,“低聲下氣乞討別人愛情的日子,一次就夠了。”
當初她那般痴迷陸子衿的時候,放下了自己的親王格格身份,像個地痞無賴,卑微地渴求著他的回應。因為他回眸一看,她就會高興地好幾天睡不著覺。因為他偶爾一次回答她的話,她就會在他身邊雀躍好一陣子。那個時候她在陸子衿面前,忘記了她是親王格格,一心想要嫁他,做他的妻。民間給她取了個綽號,叫“麻雀格格”。她本就是鳳凰,但她做的卻是麻雀急於變鳳凰的事,所以她被人恥笑,恥笑她這個親王格格丟了皇家的臉面。就算這樣,她依然纏在陸子衿身邊,像個可憐的寵物,苦苦等待著主人的真心。可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麼,她被禁清平觀三年,他從未看過她,或許他壓根就忘了有她這麼個人。
清平觀的三年,不止讓她學會了收斂脾性、韜光養晦,更讓她明白,這世間最強求不來的就是一個人的真心。如果一個人真的不愛你,不管你花再多的時間、再多的精力,也得不到回報。同樣的,真正的愛情不需要你不休止地單相思。
從清平觀回來,她原以為再見到陸子衿會心潮澎湃,然而當再次見到他時,她的心境淡然地連她自己都詫異。
經歷過家道變更,經歷過潮起潮落,心智只會更成熟。現在的她不會像三年前那樣衝動,不會像三年前那樣任性。是她的,不會離開;不是她的,她也不強求。
剛剛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讓自己主動一次,她想他哪怕直說一個“留”字,不管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只要他說了,她就會堅定不移地留下。可她滿懷希翼地跑去找陸笙羽,看到的卻是他吻蘭煙的畫面。如果是蘭煙吻他,她或許還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他是被迫的;然而事實上,她看到的是他自願吻她。
自古帝王皆薄情。
他終究是要成為鳳昭國的皇帝,總有一天整個後宮住著的會是他的女人。他那麼討厭她、憎恨她,她又有什麼資格和後宮三千佳麗爭寵?與其在宮中垂垂老死,不如離開這裡,安分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