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骨碌口授我一些畫畫的技巧,並且帶我去了一個地方,她說去了那個地方之後,可以豐富我畫畫的素材,不至於咬著筆桿在那憑空想象。
於是,骨碌便開啟了我通向新世界的大門,那個門匾上寫著春紅館
那裡面四處飄蕩著彩色的緞帶,隨風而起,好似會勾魂一樣帶著你往前走。四周充滿了濃烈的香味,雖然嗆人得很,但是卻覺得異常的新鮮和激動。骨碌對這裡熟悉的很,帶著我左拐右拐竟然都沒遇見一個人,只能聽見鶯鶯燕燕的歡笑聲,和時有時無的喘息聲。
骨碌帶我進了一個暗格,雖然這暗格很小,但是容得下兩個瘦小的孩子倒也是綽綽有餘。透過暗格小孔,我看到一間裝飾華麗的房間裡的大床上躺著兩個人,確切的來說是兩個動作十分扭曲的人。
一個人壓在一個人的身上,並且表情十分猙獰,還發出揪心般的叫聲。
我回頭見骨碌已經正襟危坐,拿著筆和紙開始畫了起來。
於是,我也拿著筆墨,認真的畫了起來。
骨碌告訴我,雖然有活體模子可以照著畫,但是還要加上自己的想象力。比如,那個女人的腿可以再高一些,那個男人的腰可以再有力道一些。雖然這次,我知道了男人和女人的最大區別是什麼,但是作為一個生手來說,還是畫的有些詭異。
骨碌畫的春殿可以明顯的分辨出雌雄,但是我畫的卻基本分不清雌雄。偶爾看著像女人,偶爾看著像男人。我以為我畫不出像骨碌那樣絕世經典的作品,著實情緒低落,但是骨碌卻覺著我的實力大有發展。她告訴我,關於斷袖和磨鏡的春殿圖我可能是開創先河的第一人,秉持著風格,才可能成為經典。
於是,我再次充滿信心,浮想聯翩的奮鬥起來。
後來,市集上開始流傳混沌兄弟的春殿畫作。混沌哥哥,專門以男女之愛為基調,畫風大膽隨意,行雲流水激情動人。混沌弟弟,專門以斷袖和磨鏡為畫意基調,畫風唯美清新,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混沌兄弟的畫作不僅暢銷市集,紅館,伶人館,還遠銷各個皇室後宮,以供後宮的嬪妃學習消遣以及喜歡斷袖的王侯做啟蒙參考。沒人知道混沌兄弟究竟是誰,除了我和骨碌。或許那些人也永遠想不到,混沌兄弟,其實是兩個十多歲的孩子。
由於春殿圖的暢銷,我和骨碌賺的銀子也越來越多,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堆滿了床下的小箱子,我便有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或許等我攢了一大箱子的銀子,我就可以帶著孃親走遍天下,去找我那沒良心的老爹。
當我把這個偉大的理想說給小白聽時,小白總會毫無表情的嘲笑我一番。被拋棄就是被拋棄了,難不成還要找到拋棄你的人之後,再被拋棄一次嗎?
骨碌與我相識是在我七歲那年,而小白與我相識則是在我與骨碌結識的第二年。那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是聽到寺院裡的小尼姑閒來無事而閒聊聽到的。首先是楚國滅姜國,然後是宋國內亂。由於那時年歲太小,完全不明白為何我會在這兩年遇到他們。後來才逐漸明白,就是因為發生這兩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才讓我遇到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也讓我們的命運開始糾纏在一起,不死不休。
那年淨慧師父在山下行醫,樂善好施回到重華寺之後,帶回來一個類似圓球一樣的人。我起初不知道這個圓球中了毒,看她渾身上下臃腫,走起步的時候,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個圓球在地上骨碌,於是我便一直叫她骨碌,甚至在她下山離開重華寺的時候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淨慧師父說她是因為中了毒,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介於我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何為中毒一說,只知道跟在她的身後,一聲一聲的叫著骨碌。她身負的毒性十分霸道,至使她已經沒了原來的樣子,所以才沒力氣和我一般見識。而後見我寸步不離的照顧她,便也不再計較我給她起的這個名字是有多難聽。那時的我以為她的預設是喜歡,更加興高采烈地喊她骨碌。
骨碌,骨碌。怕是沒人曾想過,這個名字跟了她一輩子,也埋在我心底一輩子。
而與小白這廝相識,是我跟骨碌在終首山的山頂泡溫泉時相遇的。那時我從未見過終首山之外的人,以至於到骨碌帶我下山去春紅館之前,還認為小白一位衣袂翩翩,風華絕代的美人。因為看他時常穿著一塵不染的白色衣裳並且也對白色衣服有相當的偏愛,所以被我命名為小白。那時淨慧師父為了給骨碌解毒,便時常帶著她去終首山上的萬年溫泉裡去舒經活絡。由於整個重華寺需要淨慧師父的支撐,每天要會見很多香客,所以照看骨碌的事情便落到我的身上了。起初我是拒絕的,但聽孃親說長時間侵泡萬年溫泉不僅可以美容養顏,還可以體生幽香,這麼好的機會全寺廟的小尼姑都巴不得去,淨慧師父這分明是在偏袒著我。
雖然我不知道美容養顏和體生幽香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但是聽起來還覺得不錯,於是便滿口答應了。
那天我半個身子正浸在奶白色的溫泉裡,並且趴在溫泉中間的凸石上睡得香。忽而一陣陰風掛過,我偎了一下身子,睜開眼睛就看見小白站在湖邊盯著骨碌看。我一驚,早先聽淨慧師父說骨碌身上的毒是被人用暗器所傷,一般沒有解藥是難以根治,只能一點一點去把毒從身體裡拔出來。我當初以為小白是來殺骨碌的人,於是便英勇而起的吼道:“別看她,你想幹什麼衝我來。”
骨碌和小白同時的笑了一聲。
“綏綏,他不是來殺我的,放心。”骨碌說道。
“螳臂當車的小姑娘,膽子還不小,我看了都快半個時辰了,要殺你們早就動手了。”他抱著肩膀懶懶地說道。
半個時辰,那豈不是從我脫了衣服開始就在一旁了,我放低身子在水裡面,惡狠狠的對他翻著白眼。
“公子不必嚇唬綏綏,有何事直接於我便是,公子既不是來殺人的,難不成是來救人的?”骨碌靠在石岸的一邊背對著小白,她長髮漂浮在她四周的水面,替她遮了好些耀眼的春光。
“姑娘身中劇毒已快是將死之人,我這有解開姑娘身上毒藥的法子,姑娘可否要一試?”他摸著眉梢歪著嘴笑道。
我不禁一怔,關於骨碌的毒,淨慧師父從來沒說過,包括骨碌的來歷以及為何會身負這樣烈性的劇毒。我知道她不想說,所以也沒過問。只是如今不知道這毒卻不如我所想的那樣簡單,泡著溫泉就能祛除。我回頭看了看正望著水面發呆的骨碌,不知怎地鼻子突然就一酸,害怕她就這樣英年早逝,害怕她如此突然的離我而去。
“哦?”骨碌挑著眉毛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中了何毒,又為何好心的來救我呢?”
“自然是受人之託了,”小白笑得意味深長“至於是何人,你不必問,我也不會說,我對天發誓不會害你就是。”
我看到了骨碌臉上的疑慮,但更怕骨碌就這麼香消玉殞了,對我來說小白就是骨碌的救命稻草,骨碌不抓,我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