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不起眼的小病,卻經太醫賀這樣一說,變成了生死攸關的大病。尤甚是在冬獵這等盛宴之中,還不能食肉。
我嚼著冬葵卻望著盤中的肉,深深地感受到了味同嚼蠟是怎樣的一種絕望。
芊芊看著我可憐的模樣,便從食盒裡面拿出一盞陶甕,開啟蓋子之後,我便聞到了如同梨花香甜的芳香味兒來。
我迅速將嘴裡的冬葵嚥了下去,連忙起身望向那陶甕之中,到底是何物能如此香甜。
芊芊拿著木勺,將裡面的東西盛放在漆木盤中。
我瞧見是一小塊一小塊棕紅色的東西,上面還鋪撒著一些透明的焦色粘稠液體,雖然也綠葉做襯,卻仍沒有達到秀色可餐的地步。
只不過這芳香四溢的,確實讓人食指大動。
我望著芊芊,吧唧吧唧嘴問道:“這是何物,可以吃嗎?”
芊芊笑了笑道:“這是棠梨子,用楚地的梨花蜜與今年秋日陳宮西行閣邊上的棠梨樹上的果實做成的。”
“這棠梨子是清熱消食的好東西,亦能清肝明目,我見公主日日被那太醫賀逼迫著喝藥,到想著不如試一試這棠梨子,說不準能將公主額頭上的面瘡吃下去。”芊芊用箸夾起了一小塊,示意我嘗一嘗。
我將信將疑地張開了嘴,心中有些忐忑地試了一試。
入口有些酸,可嚼著嚼著卻越來越香甜,既不甜的膩人,亦不苦澀難嚥。許是她剛從冬雪之中拿出,還帶著絲絲沁涼,爽口多汁,清爽甘脆,入喉到十分舒服。
如若用此與那太醫賀的湯藥相比,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芊芊的棠梨子。
“這東西這樣好吃,可否有名字?”我拿起箸,自己又夾了一小塊放在嘴裡。
芊芊搖了搖頭道:“在我小時,家中阿孃嚐嚐做給我吃,後來阿孃辭世,我便自己做來吃,都叫這東西為棠梨蜜,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公主喜歡就好,何必在意名字。”
“這棠梨子本來就又酸又苦的,都是太醫令用作入藥的,沒想到還能有這樣好吃。”我接連夾了幾塊放在嘴中,將兩腮撐的鼓鼓的。
“好吃的東西就一定要有個好聽的名字,你瞧滿月齋,不過就是槐樹花汁的麵條罷了,都能起名為槐葉冷淘,這樣好吃的棠梨蜜一定得有一個比槐葉冷淘更好聽的名字。”我一邊吃著一邊對芊芊說道。
“不如公主幫我想個名字可好,就如同這芊芊一樣,百草生芊芊,百草思青青,良人如素素,君子如卑謙。”芊芊仰著頭,眼波盈盈,燦如繁星。
我吸吮著箸上的梨花蜜,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
“香棠胭脂雪如何?”我望著芊芊笑道。
芊芊低著頭,看著漆木盤中的棕紅色棠梨子,微微地點了點頭道:“香棠胭脂雪,真好聽。”
“等明兒個秋日,長信宮的棠梨樹再次結果子了,你可要叫著我一起去摘棠梨,我想親自看著你做這香棠胭脂雪。”我將漆木盤中的棠梨一掃而光,還拿起木勺挖著焦色的梨花蜜喝了起來。
芊芊點了點頭,笑意盈盈地答應了我。
第二日起床的時候,我抬手摸了摸額頭上的面瘡似是小了,連忙喊來了芊芊,將銅鏡拿了出來,對鏡一看,確實是比之前小了許多。
看來這棠梨子還真是挺管用的。
我瞧見芊芊膚若凝脂的面容,便仍不住在她臉上摸了一把:“瞧你這吹彈可破的小臉,莫不是都因自小就吃這棠梨子的原因?”
芊芊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為我穿著輕甲,嬌嗔地道:“公主又在打趣我。”
我自己繫好胸前的斗篷帶子,低頭對她說道:“想必今日要呆在外面一整日,你又這樣怕冷,等會兒記得多添一件衣服,隨身帶著赤糖生薑水,否則凍病了,可沒人給我做香棠胭脂雪了。”
她紅著臉點了點頭道:“等下我便跟在公主身後,公主去哪裡,我便去哪裡。”
待我與芊芊穿戴妥當,冬獵的行進的時刻也快到了。
父親排了內侍監來傳我出營帳,我將青銅短劍掛在了腰上,便與芊芊一同走了出去。
營帳一旁的空地上,所有的馬匹都被內侍遷出了馬廄,我瞧見百里肆,媯燎,媯婁已經坐立於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