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蠢到執意要救雉兒,你也不會被白素傷成這個模樣,最應該渾身傷痕的是我才對。”我伸出手輕輕地觸碰他還溫熱的面龐,真實地感受到他還活著,卻聽不到他喚我綏綏。
我的額頭緊貼在他的側臉,那一刻,我真希望當時被白素扣留下來的是我,而非他,我看到他白皙的耳垂下邊,佈滿了青青紫紫的吻痕。我忽然渾身冰冷,氣到發著抖。
白素這仇我暫且記下了,若有一日我能力觸及,必定將他亂刃刺死以解心頭憤恨。
“我潛入白素營帳,見君執是被綁在床上的,他那時身上已經是血跡斑斑,許是之前的傷口沒有處理,身上的血,染紅了他身下床褥,不過白素那廝應該沒揀著便宜,否則他也不會喂君執吃下了佛孟春。”姬雪踱步到我身側,扔給我一塊小小的巾帕。
我接下他丟給我的帕子,胡亂地將臉上的淚痕擦了乾淨,我仰起頭問道:“小白身上佛孟春可否能解,我的身上有噬心蠱的子蠱,可否能幫上什麼嗎?”
姬雪搖了搖頭,沉重地說道:“子蠱的唯一作用就是與母蠱建立感應,想必你在白老頭的茅草屋裡,所有過的那一段猶如剜心之痛的感覺,就是君執服用了佛孟春後,用真氣盡力地壓制,卻被金蠶噬心蠱的母蠱所蝕之時的疼痛,這佛孟春不是不可解,只是不好解罷了,此藥本就是屬於淫邪之物,不僅可以消滅人的意志,還能從嗜藥成癮上徹底擊敗一個人,消磨一個人的所有,況且君執的體內還有母蠱所棲,佛孟春對他造成的損害,會比常人多許多。”
“所以小白還有救,是嗎?”我眼中的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討厭自己現在這般,除了會哭,什麼忙都幫不上,甚至眼睜睜地看著小白受苦,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是糟透了。
姬雪見我沮喪地模樣,不知為何神色卻有些愧疚,這愧疚稍縱即逝,使我也沒有多想。
他衝著我堅定地點了點頭,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頂。
“白老若是尋到建木的果實來,就能將君執體內佛孟春的毒素清除了,可是佛孟春所遺留的毒癮,便要靠著他自己去抗爭了。”姬雪說道。
我回過頭,呆呆地看著沉睡之中的小白,他眉間微微促起,彷彿是陷入了什麼噩夢之中。
我僅僅俯身上前,拉住他的手,希望以此來幫他擺脫噩夢。
“我知道那建木的果實是什麼東西,我也知道這東西更是世所罕見,但我相信白老頭和你,我相信你們想要救小白的心思不比我少一絲一毫,所以,若我在此時離開,也便能心安了。”
我曾經在淨慧師父的藏經閣裡面,讀過《海內南經》的孤本,裡面有寫著關於建木的傳說。
建木其狀如牛,引之有皮,若纓,黃蛇。其葉如羅,果實如欒。是傳說中溝通天界與人界的樹,據說是生長於天神東皇設定在人間唯一的一處花園裡面,更有天神看守此樹。
想當初我將《海內南經》裡面所有的有趣的內容權當做神話傳說來看,現如今去想,這些先人所寫的孤本哪裡是虛無縹緲的傳說,那是上古時期真實發生過的,只不過現在的人世卻沉淪於權利的紛爭,許多本有信仰的人卻漸漸遠離了神明,所以這些曾發生過的真實,才會演變成了傳說,才會逐漸被人忘卻。
“你要離開君執?”姬雪開口問道。
我垂下眸子,繼續靠在小白的床邊,眷戀著他身上的藥香味道。
“對,我要回到陳國去,一來在孃親所剩無幾的時日之中,陪在她的身旁,二來,完成她的願望,將父親救出,三來,秉持一個公主的大義。”
“若你此番離開,想必以後你們就再難相見,你可否思慮了妥當,你可否不會後悔?”姬雪今天的話,似乎異常的多了起來。
我直起身子忍不住想要回頭看他今日為何變得這樣絮叨,可他卻按著我的頭頂,不讓我回身。
“君執現在雖然昏死,但對四周還是稍有感知,你且將你的話都說給他聽,省的他醒過來後,將來責怪是我們趕走了你。”
隨著姬雪的說話聲,我手上驀地傳來了微弱的力量,我望著小白的面孔,卻見他的眉頭比之前鎖的更緊了。
我俯身過去,趴在小白的耳朵旁邊,枕著他的青絲細聲地在他耳邊道:“對不起,我又把你一個人丟下了,想是以往,每次都是我先離開,你來尋我,這次,這次換我去尋你好不好?”
“你是周地的昭明君,想必傷好了之後也是要回去安陽的,你就在安陽等我,待我將陳國乾坤安定之後,就去找你,你一定要等著我。”
小白的手指越收越緊,他的五指穿過的我五指相疊,手心漸熱。我立起腦袋看著他眼瞼上的眼珠不停地在轉動,似是要睜開了雙眼一般。
我大叫這姬雪與白老,回身卻發現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綏綏,你··不要···走,不要··離開,不要離開我。”小白閉著眼睛,不住地搖晃著頭。
我起身側臥在他的身旁,臉頰緊貼著他的臂膀,張開手臂緊緊地抱住他。
之前我也做過同樣的夢,夢裡有他在身邊,可一眨眼,他便不見了,我也在夢中有過這樣的呢喃,知道醒來之後,夢中所思之人並不在身邊的荒涼。
“小白,對不起,我答應你,這便是最後一次,下次,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好不好?”
他的手依舊緊握,眼瞼下的眼珠也轉的飛速,猶如夢魘一樣,不住地叫著我的名字。我抬起頭,湊上前輕吻著他的眉間,他的唇角,他的脖頸。
我抬起手輕輕地撫摸著他身上的傷痕累累,聲音哽咽:“你看,我什麼都沒有,卻只能讓你為我擋刀,此番我回到陳國,必定要豐盈羽翼,待我去安陽尋你時,才能與你比肩,才能光明正大地成為昭明君夫人。”
“那些將你重傷的人,我也要向他們一一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