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縣得知嫌犯已押至牢獄,隨即帶著身邊捕快趕至牢獄,林希是刑名師爺,自然要一道同去記錄審訊案情,襄萍也一道跟了過來,陸知縣本不許她去一道去那陰暗之地,誰知她僅用了那麼一層撒嬌之術,陸知縣便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同意她一道前去。
牢房味道古怪得很,是潮溼加上已經乾涸的血的味道,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數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被風一吹就滅了兩盞,這裡面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林希等人順著譚木匠正受刑發出撕裂慘叫聲走去,其聲刺耳整個地動山搖,牢獄兩側,除了譚木匠那尖銳刺耳殺豬撕裂聲外,還有許多關在獄牢內的各種囚犯,他們長年不見天日,凌渾破衫與眼眸中絕望、無助、希望交匯在一塊兒。
林希可沒功夫搭理這些人,只希望獄卒別將譚木匠刑訊至死,深知古代刑訊逼供的殘酷,沒任何人權可言,更有可能屈打成招,到最後得不到真相或成冤假錯案,兩名獄卒正輪流交換行刑,嘴裡還喘著大氣,譚木匠被捆綁在刑具上任由鞭抽打,身上的的血痕與衣裳逐漸交融,卻仍未鬆口。
然而,這樣打下去未必是辦法,譚木匠完全沒有鬆口的慾望,難道他真是冤枉的,又或者他死不鬆口又在隱瞞著甚呢,陸知縣也未想到一個手無寸鐵的糙漢子,盡能捱得刑房內的毒鞭,死不鬆口。
襄萍從一開始進來就驟在林希身後,或許是牢獄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暗,又或是她看到譚木匠被行刑後的慘叫聲,便一直躲在他身後,又時不時好奇的探出小腦袋瓜子瞧瞧,獄卒鞭抽譚木匠身時,遂,又縮回了頭捂住雙耳,緊閉著清眸。
林希側頭凝著襄萍,不禁偷笑一聲,遂,抬手示意獄卒停止行刑,上前檢探譚木匠身上被鞭抽的數不清鮮紅痕,嘴角還溢著血絲,哆嗦哀道:“大人,我冤枉啊!”
“大人,我冤枉啊!”
林希凝著譚木匠身上數不清的血痕,卻沒有半點憐憫,遂道:“你說你是冤枉的,那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問甚你就答甚,是真是假,我自會分辨!”
“我問你啊,床頭下那件紅色褻衣是你娘子的嗎?”眼看譚木匠這般狼狽之態,要麼真是被冤枉,要麼他是在極力隱瞞另一個兇手,遂,抬眸問道。
“不是的,大人”,譚木匠不敢抬頭,生怕別人看見他這副慘樣,遂,口中咳咳兩下,夾著血滋,微搖著頭,道:“是醉仙樓顏蓉姑娘的。”
“是嗎?”林希道。
“是的!”譚木匠面向下垂,口中又滲出血滋,遂,點頭哀道。
其實譚木匠在被抓獲後,林希就已懷疑這其中判斷有誤,首先他雙腳與常人無異,其次他並不會半點功夫,更別說飛簷走壁這些高難度輕功了,遂,問道:“你與櫻雪姑娘是何關係?”
“沒甚關係”,譚木匠不禁一怔,半晌,口中又咳咳兩下,頓,又噴出數條血滋灑在嘴邊,還有自己胸口上,道。
“哼!沒關係!”林希緊凝著譚木匠,道:“那我怎麼聽說,你想納櫻雪姑娘為妾?”
“是,是有這麼一回事”,譚木匠不禁一怔,沉埋半晌,幽幽道:“但是大人,我不敢啊。”
“細明一下”,遂,林希半軀身偏頭凝著滿面蒼悴的譚木匠,道:“又為何不敢?”
譚木匠終於緩緩抬起頭,凝了一眼牢窗,似有些嚮往,憶道:“有次,醉仙樓舉辦詩酒會,櫻雪姑娘為此助興獻舞,很多文人墨客,有頭有臉的人都趕至此,為的就是一睹她的芳顏,小人便是從那一夜暗許芳心欲納她為妾。”
“然後呢?”遂,林希也跟著起身問道,說時,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雙腿。
譚木匠勻了口氣回眸,眉頭似有些遺憾,微道:“然而,櫻雪姑娘性子高傲得很,一直不從,將我拒之門外,還指使人將我打了一頓,從那之後我便不在尋她了!”
林希凝著譚木匠,不禁冷笑一聲,道:“櫻雪姑娘派人將你海扁一頓,你難道不想報復?”
頓,譚木匠似有種難言苦衷,幽道:“我不敢!”
“為何不敢?”林希又道。
“我惹不起!”譚木匠悽慘道:“她尋的是塢龍幫,我怕他們不會放過我,我不敢!”
林希回頭問陸知縣,道:“塢龍幫是何幫派?”
陸知縣嘆口氣,道:“這塢龍幫是黎城最大的江湖幫派,其勢力遍佈整個黎城乃至大同!”
難怪譚木匠半點不敢報復之意,想是他只聽‘塢龍幫’三字恐怕就已魂飛破膽,遂,林希停止審訊吩咐獄卒且勿在用刑,案件存疑,獄卒解開牢鏈,將死氣沉沉的譚木匠押回牢房,從刑房出來,眾人大失所望。
林希抬眸凝著頭頂那片白雲朵朵嘆了口氣,遂,重新梳理案件疑點:死者金溝裡的元陽是何人的?二查證譚木匠所言是否屬實,三青瓦之上的腳印又是何人的,還有青瓦上的木渣又做何解釋?
這些都需要重新一一查證,林希也開始相信譚木匠確是被冤枉,奈諸多疑點解釋不通,需得重回案發現場重新審查,堅信其中必有忽略的重要線索或人物,遂,襄萍亦不辭勞累跟隨一側,與數名捕快又重新回至醉仙樓,不理街邊花枝招展的姑娘賣力熱邀,林希一路逕至廳內,肥婆又見林希,仿如遇到瘟神卻沒轍,道:“師爺,不知又來我醉仙樓有何貴幹?”
“可還有空房?”林希面無表色,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回師爺,樓上東廂三房是空著的”,肥婆亮眉皺撐一條線,軀身笑應道。
“麻煩請醉仙樓所有人到二樓東廂三房來,我有話要問!”不怒自威,林希直接抬腿上樓,留下話,遂,又回眸吩咐兩名捕快去往櫻雪姑娘廂房,重新細查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