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拍了拍官服上的塵土，低聲說道：“微臣一告右羽林大將軍、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專擅獨權，損我大唐國威，害我大唐八萬將士性命。”
玄宗眉頭一皺：“聽李相之意，高將軍另有其他罪狀。”
李林甫低眉：“一件一件論，這一罪狀還請陛下定奪。”
“陛下，大食國狼子野心，欲聯合西域諸胡攻打安西四鎮，高將軍先發之人的戰略判斷並沒有錯，況且他一把年紀為國遠征，哪裡是刻意折損我大唐國威？若不是部下叛亂這一戰未必不能取勝，自古勝敗乃兵家常事，古之名將也難言每戰必勝。”餘浪雖然不知李林甫今日到底藏了多少後手，卻也沒有第一陣就認慫的道理，自然是要據理力爭。
玄宗說道：“歸仁侯言之有理，高將軍打了敗仗，自然該罰，但是大食國的擴張意圖也是顯而易見的，高將軍出兵討伐也是向朕請示了的。李相所言有些誅心了。”
李林甫瘦弱的身體立得筆直：“大食國敢圖謀安西四鎮是因為背地裡得到了諸胡的支援，陛下可知諸胡為何會支援大食國？”
“那是因為他高仙芝好大喜功，為戰而戰，諸胡小國對我大唐俯首帖耳，高仙芝卻屢次為一點小事便大肆鎮壓，謊稱諸胡小國作亂自己率兵平復，拿平民的人頭當戰利品謊報軍功！每次有重大戰役，高仙芝又拿西域諸國計程車兵當牲畜發起第一輪必死衝鋒，這才使得我大唐在西域諸國之中的威信降低到了極點……”
玄宗嘆息：“這些事，朕知道，因此前番高將軍破九國胡的滅國之功，朕並未賞賜他什麼……知道所謂興兵作亂率兵平叛不過是高將軍自演自導的一齣戲罷了。諸位都是朕的心腹，朕也不妨直言，我大唐需要這樣的勝利，朕需要這樣的勝利，高將軍只是想朕所想，所以我並未因此事追究，李相也休要再提。”
餘浪心中暗自吃驚，萬沒想到義父竟會做出這等事，汙人造反，殺平民謊報軍功，這些事情顯然已越過了餘浪心中的底線，一瞬之間，他對高仙芝的態度也複雜起來。不對，不可能，他與高仙芝曾在小勃律並肩作戰，絕不相信嚴格約束部下與百姓秋毫無犯的高仙芝會行此滅絕人性之事，必定是李林甫無恥構陷！可如果這是李林甫的誣陷，義父為什麼預設，陛下似乎對此也是心照不宣？
李林甫繼續說道：“打了勝仗自然沒什麼好說的，臣前番也沒有過多言語。可此次高仙芝同樣輕慢番邦援兵，不拿番邦援兵的性命當回事，這才導致對方中途倒戈，導致我大唐八萬年輕將士魂斷異邦！這個罪，他逃不了！”
玄宗轉頭看向高仙芝：“高將軍可認罪？”
高仙芝似乎全無反駁的意圖：“微臣認罪，只願一死以酬我八萬大唐士兵的在天之靈。”
玄宗眉宇間頗有不忍：“高將軍罪不至死，異族番邦，本就是非我族類，打仗時放在前頭掠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也有許多節度這麼幹過，若是開了你這個先例，要朕如何面對其他邊疆重將？”
玄宗顧念舊情，也念著高仙芝的赫赫戰功，不會輕易動殺心，年歲越大，心越來越軟。說到底，自編自導滅胡國的戲碼背後原本就有玄宗的示意，這件事情真要細究起來，好大喜功的玄宗本人也是難辭其咎。
李林甫面色不變：“微臣還要告，高仙芝與歸仁侯西攻小勃律時，小勃律國主並未組織任何抵抗，並且一意求和歸順大唐，這二人貪戀軍功，卻行屠城之事！”
餘浪再也忍耐不住，終於破口大罵：“老匹夫血口噴人！小勃律故國主宏業確是有過請降的舉動，但那也是以保持小勃律國號為條件的，只願意為我大唐納貢，並無你所說未組織任何抵抗的情況。”
“歸仁侯看來是惱羞成怒了。”李林甫不鹹不淡地說道，比起城府來，李林甫自然要比餘浪強上許多。
玄宗面色動容，歸仁侯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靠得就是當年攻滅小勃律的軍功，他反覆看過當年作戰的卷宗，對餘浪的奇謀和勇武頗為讚賞，若是連這軍功都是捏造出來糊弄人的，可觸犯了玄宗的底線了。
此事涉及餘浪，高仙芝也難以保持從容：“李相，你這不僅僅是對我二人的汙衊，也是對當年倒在西征路上的大唐士兵的侮辱！請收回你的話。”
李林甫一聲冷笑：“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當年自編自導這場戲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日下場，我手裡握有充足的證據，陛下若是不信，儘可以拿去查閱。”
沒有人懷疑李林甫的證據，李林甫一貫行事的風格就是口蜜腹劍，如果沒有把握絕不會咬人，反而會好言好語地哄著，一旦發難則必定做了周全的準備。
玄宗沉默半晌，心中也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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