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被當面拒絕,玄宗對李泌的態度可與餘浪大大不同,絲毫不敢有所輕慢:“你方才說這柄劍是來自天師門,可敢確定?”
李泌點頭:“這柄劍確實出自天師門,方才破雲飛劍的手法也是天師門的路數,這一節應當出不了錯,不過……”
玄宗卻沒有聽李泌說完,方才心頭的害怕已徹底轉為憤怒:“天師門眼中是越來越沒有我這個大唐天子了,連續三年不上貢朕已開恩准了,如今更是當著朕的面飛劍行刺朝廷重臣。清河寧氏,可真是養不熟的狼崽子。”
安祿山火上澆油道:“他奶奶的,天師門的那些神棍整天裝神弄鬼,於我大唐毫無貢獻,還要榨取清河百姓的油水,著實可惡,陛下,不如由我提兵將天師門徹底夷為平地,也殺一殺那些世家大族的威風!”
那些千年世家大族無疑是玄宗心頭一痛,那些人從來都看不起隴西李氏,即使如今李氏入主大唐王朝已逾百年,在那些自命清貴的世家大族眼中也不過是個暴發戶。李氏皇族確實有一半胡人血統,也極為欽慕中原千年文化,對於這些世家大族一再容忍,一再容忍的背後則是天子不斷被消耗的耐心,這次的事情無疑是個導火索,讓玄宗起了真正起了敲山震虎心思的導火索。
玄宗點頭道:“確實是該殺一殺這些世家門閥的威風了,歸仁侯餘子遊聽命!”
餘浪心知此事必有古怪,還是不得不領命:“末將在。”
“朕命你提兵兩萬,踏平天師門山門,誅盡清河寧氏九族。”玄宗不願給安祿山領兵入中原的機會,怕此事助長他心中貪念,因此選擇了背景相對來說更乾淨的歸仁侯。“你為朕做好這件事情,一年後你與吐蕃公主成親之日,朕便封你為歸仁王!”
封異姓王可說是一個臣子所能得到的極度榮耀,這道命令讓一眾武將及其眼紅。
踏平天師門,意味著餘浪要親手殺死寧小雨,餘浪緊緊咬住嘴唇,很想抗拒這道聖旨,玄宗背後的李景堂與李泌雙雙搖頭,提點餘浪切勿在玄宗氣頭上與他犯犟。
餘浪不得不領命。
天師門有門徒三千,其中不乏上三境的修行者,餘浪提兵兩萬,這一仗勝是能勝,但必是慘勝。而且不同於前次出兵討伐異族,這一次可是同室操戈,即使勝了,造下那麼些殺孽,只怕餘浪從此也難以抬頭。
玄宗對餘浪今日連番表現出來的消極態度頗有些生氣:“歸仁侯可是對朕的安排有什麼不滿?”
李景堂正於此時站了出來:“陛下,微臣雖是文臣,早些年亦有從軍平敵的經歷,自身修為也已晉入無相,這次天師門既然是衝著我來的,不如讓微臣親自踏平天師門。”
玄宗想了想:“左相言之有理,此事因你而起因你而終,再合適不過。這幾年你為朕辦成了不少事情,朕也頗為欣賞你的能力。好,我大唐需要你這樣願意主動為國分憂的青年俊傑。歸仁侯,你也需得向左相學學為官之道。”
餘浪點頭稱是,心中五味陳雜,到得此時他哪裡還看不出,李景堂看似事事與自己作對,其實都是在保護自己。
這次刺殺的幕後主謀,餘浪心中都有個答案,可是卻無法向玄宗提出這個答案——貴妃楊玉環。她心心念念想殺死李景堂,藉助西蜀劍閣的力量使出這招借刀殺人一石二鳥的計謀並不難。可這些只是推測,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誰敢當著玄宗的面去質疑他最寵愛的妃子?
李景堂攬下這髒活對餘浪來說已是最優解,至少他不必親自去對付寧小雨的家族,在李景堂的掩護之下甚至還能保下寧小雨的性命。
李泌不在朝堂之中,加之身為道門天下行走、掌門親傳,此時開口反倒沒那麼多顧慮:“陛下,這把劍雖是出自天師門,此事背後卻有蹊蹺,天師門與左相大人素來沒有瓜葛,即使行刺,矛頭也不應該指向他。此外,刺殺哪有用自家劍器的道理?天師門向來以算無遺策聞名天下,怎麼做出這等愚蠢之事?當心此事是有人借刀殺人,意圖一石二鳥……”
玄宗並非剛愎自用之人,對於李泌又有幾分敬佩,細細想了一會兒,也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李泌說得有道理,此事是朕有些急了。”
安祿山神情不悅,他和天師門有些過節,這次刺殺雖不是他的安排,本也想趁著這個機會天師門連根拔起,沒想到一向說一不二的玄宗這次竟會被李泌幾句話勸得剎住了心思。看來道門在陛下心中確實是有不輕的分量,一個天下行走便能左右陛下意見。
玄宗沉吟了一陣:“天師門近些年雖然跋扈,但畢竟在民間多行善事結善緣,也有一些民望,若是不能服眾,只怕適得其反。攻滅天師門一事暫緩,當務之急是查出此次刺殺背後的真正主謀。這樣吧,李景堂,徹查此案的重任仍舊交於你,半月內,給朕一個答案。”
李景堂大鬆了一口氣,真要提兵去滅天師門他也感到壓力如山,當即領命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