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崗上眾人原本集資買給餘浪的墳地反倒被張承興用上了,上風上水,很好的長眠之地。正如張承興生前所言,人死如燈滅,什麼樣的仇怨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張老太爺絕非愚笨之人,到最後見得那祝一鳴出場,心間已是透亮——孫兒被人算計了。張老太爺、黃老教習都很硬氣,原本紅事之後的白事可以低調處理,這二人卻都不願虧待自己的孫輩,依然給辦得熱熱鬧鬧。一把老骨頭了,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了。
只是這兩家的樑子還是結下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終是人間慘事,互相敵視也好歹讓情緒有個出口。
餘浪詰問過那日隱在暗處的李泌為何不動手。
李泌深不可測得回答說,聖人無情,有些事情順其自然才能得到最好結果。
等到張承興下葬完畢,一切事情都辦妥了,時間已到了年底。按照和陳院長的約定,過完這個年餘浪就得護送著楊玉環去長安了。
算算日子,也該到了去找師尊陳無寧尋求道印凝結之法的時機了,餘浪打算回家換一身衣服再去洗月書院,畢竟剛從張家回來,穿一身縞素去見長者極不禮貌。
回到自家宅院中,餘浪看見井邊一個小小少年正一板一眼得揮動拳頭習練武術,愣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少年是紅綢的弟弟林水生,雖然年紀小,卻極有擔當。
林水生似乎很不愛搭理餘浪,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絲毫不為所動,繼續練自己的拳腳。
餘浪也不以為忤,料想是因為自己對紅綢故作冷淡的態度讓這少年產生了敵意。餘浪駐足多看了一會兒,想指點這少年幾句,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理解這少年拳法的路數。
瞻之在前,忽焉其後,這少年的雖然身體孱弱出拳無力,身法卻極其詭異,前一拳與後一拳之間往往不成邏輯。
一開始這樣無序的拳法只讓餘浪感到好笑,多看看又有了不同的想法,每一拳都與之前都與上一拳毫無關聯其實是一件挺難的事情。好比一份滿是判斷題的試卷,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本身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餘浪想象了一會兒,若是自己與這少年同等體力,只用拳法與之拆招能有幾分勝算,答案令他心驚不已,自己竟是毫無勝算。餘浪自問修行天賦或許中等,臨陣機變卻是少有敵手,這少年自行摸索出的招式竟能勝過餘浪,無疑堪稱天才。
“天才,這少年絕對是天才。”李泌抱臂憑空出現在餘浪身邊,“他這般出拳顯然不是刻意編排的結果,只是興之所至隨意發揮。”
武學天才無非分兩種,要麼是修行進境極快,此為內蘊;要麼是對於招式有獨到的天分,此為外像。一般來講,沒有雄厚內蘊作為支撐的外像便如空中樓閣,並沒有實際意義,可對於修為都到了一定程度的高手來說,高明的外像更加可遇不可求。
更何況以餘浪、李泌的眼光看來,少年林水生筋脈骨骼中的雜質極少,丹田雖未打通胚胎卻是天生數倍雄渾於常人,堪稱是極為難得的良材美玉。難怪他當日能在諸多流氓環伺之際,抽冷子出刀傷到那張天霸。
一貫眼高於頂的李泌竟走到這少年身邊蹲了下來,笑著說道:“小子,你可有興趣拜入永珍山門下,做我李泌唯一的親傳弟子?”
“永珍山是什麼地方?距離這兒遠嗎?”
“唔,永珍山是道門聖地,每一年開山收徒,會有無數像你這樣的少年郎歷經重重選拔才能入得門牆。成為我李嶼的親傳弟子,更是……”李泌正待唾沫橫飛得吹捧一番自家師承,卻被少年無情打斷。
“我是問你永珍山遠嗎?”
“遠,距離揚州城數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