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本是唐人,家住邊關,兩個兒子都被徵了壯丁死在沙場上,自己和孫女被地主逼得沒了活路,乾脆背井離鄉來到這沙漠中的綠洲隱居。
餘浪聽了頗為不忍,想邀請老人與自己結伴回到大唐,到時候可以拿出一部分錢為這祖孫倆安個家。
老人先是沉吟不語。
小囡囡頗為懂事地為爺爺和客人倒了兩碗鹽奶茶。
餘浪喝了一口,頗不習慣,這液體和前世的奶茶毫不沾邊,又腥又鹹,提神醒腦是真,美味就無從談起了。
老人最終笑著拒絕了餘浪方才邀請結伴回大唐的好意:“活到我這年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撒手人寰,折騰不動了,囡囡和阿史那家的小子很是情投意合,以後兩人在一起也很好。”
餘浪便不再勉強,與老人又閒話家常聊了一陣,最後才問到那黃沙人的事情。
老人的神色一凝:“那黃沙人每月中都會來取一次食物,並不傷人,有一回我們遭到馬匪襲擊,那黃沙人甚至出手幫我們趕走了馬匪,我們拿他當神仙一般好吃好喝地供著。”
以餘浪的眼界,能看出那黃沙人其實並沒有生命,背後應當是上三境的高人以黃沙聚氣凝成的身外化身。
既然此人對部落居民們以禮相待,想必不會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如今正卡在瓶頸,餘浪便動了念頭想去拜訪一番。
老人聽了餘浪的打算連連擺手:“不可不可,部落裡有年輕人去找過那黃沙人的住處,結果兜兜轉轉吃了不少苦頭才回來,恐怕那位大仙不是很喜歡別人去打擾他。”
餘浪笑了笑:“不打緊的,我看那黃沙人挑食物頗為精細,顯然是個饞嘴的前輩,我做幾味好菜帶一壺酒過去,他總不會把我拒之門外。”
老人有些佩服這年輕人,第一次見那黃沙人取食就看出了一些門道,說得上是膽大心細。
餘浪借用老人家的灶臺做了幾味小菜,取了兩壺酒,給老人留下兩錠銀子算作酬金,隨後便拎著東西往綠洲邊緣走去。
黃沙人的味道很重,並不是幾十天不洗澡的那種味道重,而是對修行者來說很敏感的氣息,餘浪雖然修為盡失,上三境的五感仍在,依循著氣息慢慢走近黃沙人的老巢。
越來越強烈的感應忽然中斷,原地掀起一陣風沙遮蔽了來處與去處,將餘浪困在沙塵之中,進退不得。
餘浪舉高了手中吃食,大神喊道:“晚輩餘浪餘子遊,知曉前輩寂寞,特來相陪!還請前輩指條道!”
風沙息止,現出黃沙人的身形,他對著餘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隨風消散了,果然黃沙人只是那前輩以法力凝聚出的身外化身。
又走了一陣,餘浪發現這一座沙坡及其堅硬,雖然外形看著像沙土,實際硬度遠在餘浪見過的任何金屬之上。
沙坡的底部露出一顆腦袋。
半顆腦袋頂著一頭黃色的頭髮,濃密的鬍鬚遮蔽住那人的面容。
那人聲音低沉而嘶啞,霸道吼了一聲酒來,囊中酒水便形成一條水柱,乖巧地落入他半張開的嘴中。兩袋酒頃刻間便被喝乾淨了,那人滿意地砸了砸嘴,也不與餘浪搭話,同樣御動食物飛到自己面前。
之前他已進過食,本來只是想聞一聞味道便捨棄,結果一聞之下食指大動,忍不住三兩口啃乾淨了。
“你這娃娃懂事,所備的酒菜甚合我胃口,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餘浪拱了拱手:“前輩身上的氣息與我一位故人很像。”
“故人?誰?”
“我不知道他姓名,只知道百年前他曾陪著陳玄奘一道取過西經,在沙漠裡遇到一夥悍匪,是一名叫悟空的胡人救了他的性命……”餘浪小心觀察著那人的神色,唯恐哪句話觸了他的逆鱗。
那人神色平靜,語氣卻是咬牙切齒:“不要在我面前提陳玄奘,我一路護送他西去取經,他在途中與女兒國國王私通款曲,有了一個孩子。為了掩蓋這個秘密,他以佛門至寶番天印將我鎮壓此處百年。”
“你就是悟空?”餘浪的心跳微微加速,那位戰天鬥地的齊天大聖無疑是他前世最崇拜的英雄。
悟空點了點頭:“你不提,我都快忘了這名字了,一百年,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