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向一位華服青年賠笑道:“大人,這小畜生被我帶出來了,隨您發落。”
華服青年笑道:“隨我發落?弄死了也不打緊?”
獄卒連連搖頭:“眼下不能弄死,縣令大人、長史大人都等著提審這小子呢,他要是死了小的腦袋也得搬家,大人心中有數,有數。”
“嗯,你下去吧,把門給我關緊咯,無關人等驅散,沒有我的命令不論聽到什麼動靜誰也不準進來,違者,剁了餵狗。”華服青年嗓音溫柔出塵。
獄卒屁滾尿流地退下了。
這一間暗室裡便只剩下餘浪和華服青年兩人,還有一盞似乎隨時會熄滅的油燈。
“你叫餘浪?揚州人氏,今年,嘖嘖,才十三歲。這個年紀,可能還沒想過死亡是什麼滋味吧。”
餘浪沉默。
“死亡是從這兒開始的。”華服青年指了指自己的心,“先是刻骨的疼,隨後是麻木的冷,你的魂魄一點一點被往腦袋裡擠,擠成小小的一團。”
說到這裡,青年的臉極端扭曲,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越擠越小,越擠越小。”
“隨後,是千萬年的冰冷無言,沒有人和你說話,你感知不到任何東西,無休無止的孤寂。你生而為人的一切稟賦都不復存在了,只有萬年如一的寒冷。嘶,嘶……”
餘浪覺得心臟驟然縮成了一團,死亡,他前世就無比恐懼死亡,最引以為傲的思想不復存在了,不能思考,對他來說便是最可怕最可怕的事情。
華服青年拍了拍餘浪的小臉:“不用緊張,你不用死的,只要你跟著我背熟供詞,到時候在公堂上照著背一遍。你不但不用死,還可以從此飛黃騰達……”
“成為你李家的良臣死士。”餘浪接道。
“對對對,孺子可教也。”華服青年笑開了花,“小壞蛋,套我話。我便告訴你又如何,一隻螞蟻就算得了一把刀,能捅得了大象嗎?我是當朝宰相李林甫之子,太常寺少卿李嶼。”
“去啊,你去揭發我啊。”李嶼的臉上滿是癲狂得興奮,“出去告訴長史大人,李嶼嚴刑逼供了,李林甫是個大奸臣哪!”
真是個極度自負的瘋子,這次刺殺事件想必是出自此人手筆了。餘浪心想,明明可以有一萬種方法做成的事情,這種人偏喜歡挑那種最難最刺激的辦法。
餘浪嘆了聲氣:“我答應你,一切按你說的辦。事後你必不會放心留我活口,殺了我便是,留我阿翁性命便可。另外,剛剛提我頭髮進來的那個獄卒,待會兒讓他去我牢房磕三個響頭,然後送他上路。”
“你這小子倒是機靈曉事,不過你認為你有資格與我討價還價嗎?”李嶼不屑。
餘浪伸出半隻舌頭,大著舌頭說道:“你覺得呢?要是我這重要證人在大牢裡死了,傻子都知道那夥刺客背後有人吧,你做這些無非是為了把張九齡的護衛隊長給抓起來,這案子根本動不了張九齡。我有與你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李嶼被這少年的眼神給驚著了,冷得不屬於這個年紀,雜得不屬於這個時代。
李嶼微笑,輪廓分明的臉英俊到了極致:“你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