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珩既然已經介入了此事,若再想半路抽身而退,大概已經是不可能了。
如今她只希望,這件事情水落石出的一日,不給她身邊的任何人帶來傷害。
冥界這幾萬年來,與神界很不對付,雖說他們已然封了冥河,卻不知道是不是打著幌子,在籌謀些其他的事情。
但以她如今的經驗與修為,很多的事情,終究是無力改變。
天下之大,若是眾人之間能夠和睦相處,不是能少許多的紛爭嗎?
有時,求得太多,便註定失去太多,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或許最後,連自己原有的東西都守不住。
早膳用過之後,陸英回了客房,說要養精蓄銳,又去榻上躺著了。
卿珩本來也打算回枕霞居好好歇著的,辛夷卻非要拉著卿珩去後山散心,卿珩雖不喜歡後山的鐘閣,卻還是陪著辛夷去了紅竹林。
她印象中,頵羝山的氣候,並不適合紅竹生根。
但酷愛花草的辛夷,卻不知從何處弄來了些紅竹的種子,在頵羝山的許多地方都種下了,辛夷專心照顧了它們幾年,卻只有鍾閣旁種下的幾株發了芽。
這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辛夷將它們保護的很好,這一大片的紅竹,如今生的很是健壯。
卿珩想著辛夷身上畢竟有傷,不宜久站,上來前,便在自己屋中尋了個墊子,一直隨身拿著,見他來這看紅竹,忙上前將墊子放在了鍾閣簷後的臺階上,又望著辛夷說道:“小師叔,走了好一段路了,過來坐這歇一歇吧。”
辛夷笑了一笑,走過去坐了下來,卿珩也走了過去,託著腦袋,半蹲在他身邊。
他望著遠處的紅竹,指著裡面長勢最好的一棵,說道:“卿珩,你知道,我們這頵羝山上,為什麼紅竹最難活麼?”
卿珩不解的搖搖頭。
辛夷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紅竹是最難養活的,我當初好不容易才在花神處討要了幾粒種子,將它種在後山的各處,按說,這些種子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應長得很快才對,但不知為何,它們竟沒有一顆能發了芽。”
辛夷望一眼紅竹,轉眼看著卿珩道:“後來,我聽花神說,紅竹其實是易活的,但要將它種在合適的地方,它才會長出來,之後我才發現,整個頵羝山上,也就只有鍾閣後的這一塊地界,適宜它生長,所以,只有這裡的紅竹活了下來。”
卿珩點了點頭。這片林子,之前只有幾棵紅竹,孤孤單單的長著,辛夷守著鍾閣時,沒什麼事情幹,就種些花花草草的打發時間。
到如今,這裡已經有了一片不小的紅竹林了。
卿珩最喜歡的植株,除了在枕霞居里陪了她兩千多年的植楮草外,便是這竹子了,卿珩平日不喜歡穿花裡胡哨的衣裳,所以她的每件衣裳,花樣都很簡單,衣裳顏色也是一水的素淨,不是白色就是青色。
但她卻喜歡叫人在錦帕上繡些竹子,一直隨身帶著。
卿珩雖很喜歡竹子,這紅竹是竹中的上品,但她卻從來不會為了看它們,到鍾閣這邊來。
這後山的鐘閣,是卿珩在頵羝山上,唯一排斥的地方。
頵羝山上的神仙都知道,後山的鐘閣,放著神界聖物混沌鍾,是頵羝山上最要緊的地方,鍾閣的附近,是有很多禁制的。
鍾閣樓前的一尊石像,便能招來雷電,有些神仙曾親眼看到過,石像招來的閃電,能將一些試圖進入鍾閣的妖魔,劈的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幼時,卿珩與頵羝山上的一眾孩子們,在鍾閣附近玩耍,周圍起了狂風,從雲頭落下的閃電,直衝著她的腦門劈下來,將還是個小孩子的她,驚得四處逃竄。
但那閃電,終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而是將鍾閣前的一株長了千年的樹,硬生生從中間劈斷。
婆婆趕過來時,卿珩已經嚇到不能言語,她跌在地上,伸出胳膊,抱著自己的腿,只是瑟縮著身子發抖。
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也是妖魔,山上其他的神仙也說她有些不正常。
但婆婆卻說,父親失蹤時,為了看好鍾閣,她在神石前,重新加了幾道禁制,只要有人靠近,不管是誰,神石都會降下閃電來。
可婆婆這幾萬年來,卻沒有明確的告訴過她,為何當時那麼多的人,那道閃電卻只挑了她追著。
後來,父親失蹤了,婆婆知道父親失蹤的具體的日子,卻不知道他究竟在哪裡,但她見星斗晦暗不明,一副大凶之象,她知道,他再不會回來了。
扶桑大帝是在卿珩的生辰之後三日失蹤的,婆婆不想讓卿珩每年生辰的時候傷心,於是將每年父親的生辰,作為他的忌日。
那一日,婆婆會帶著他們去鍾閣裡跪上兩個時辰,神石倒是再沒降下閃電。
卿珩卻不知道,自從上次出了那樣的事情,為了卿珩的安全,婆婆一應將鍾閣前後所有的禁制都收了。
只是,卿珩還是在鍾閣裡待不了多長的時間,婆婆對這些事情,唯一的解釋就是,鍾閣陽氣重,與她身上的靈力相沖,卿珩在鍾閣中待久了,氣息紊亂,身體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這些年來,她問了很多遍,婆婆卻都是這樣的回答,到後來,卿珩像是接受了這樣的答案,也慢慢說服著自己相信了。
或許當年,事情的真相併非如此,但她知道,婆婆那樣的疼她,是不會對她說謊的,即便是撒了謊,也是因為其他的原因,即便許多時候許多事情,婆婆都沒有告訴她實話,但她知道,不管是基於什麼緣故,婆婆也都是為了她好。
所以有些事情,並沒有什麼必要去深究緣由,就這樣懵懵懂懂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活著,於她來說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