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狐狸一笑,倒是十分坦然的說,“煙鴻刀魔性太強,一般的妖魔功力不足強行駕馭它反而會被反噬,就連數千年前的大妖金鱗血蟒也被其反噬重傷,人家可不敢試。”
育沛笑笑,“你這狐狸倒是識趣。”
狐狸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人家的名字叫紫魅。”育沛使勁將俗氣兩個字在口中嚥了下去,強撐起一個笑道,“叫狐狸親切些。”
狐狸手撐摺扇若有所思,方才一敲手心道了聲也好。育沛不欲與他多做糾纏,轉身前行向著繁華的街市去了。那狐狸曳著飄飄的衣角也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走著。
育沛見他跟著,也沒奈何,醉仙居向東不過一里便是東市,攤鋪鱗次櫛比,商客熙來攘往。上至奇巧精玩,下至柴米油鹽,東市都應有盡有。
育沛站在一個賣魚的攤鋪前仔細地挑魚,後邊的狐狸道,“小美人要下廚嗎?”
育沛低頭看了一看在清澈水中徐徐遊動的一條大魚,轉過身來從袖中掏出正在張大了嘴巴打哈欠的雪獅子,“給它的。”
狐狸與貓兒大眼瞪小眼,竟是狐狸先佯咳兩聲轉過頭去,雪獅子見了狐狸又要伸爪去撓,被育沛揪著脖頸拽了回來,雪獅子屁股還未沾到育沛的前臂,便伸著鼻子使勁嗅著,小腦瓜從臂彎裡向下拱著,粉色的鼻頭已然露了出來,育沛抓著它在這幾條大魚上聞了聞,雪獅子挑了最喜歡的一條,育沛便將其買下,未理會目瞪口呆的老闆將雪獅子抱在懷中向前走去。
狐狸像是覺得貓兒有趣,“人家原以為小美人的貓兒也是吃仙氣,飲瓊漿的呢。”
“雪獅子本是凡間的貓兒,倒是不挑吃食,好養的緊。”育沛一臉慈愛的撫摸著雪獅子柔軟的被毛。
狐狸咋舌,整個東市最新鮮最肥美的魚都進了這隻貓兒的腹中,不挑食?
狐狸頓了頓,對育沛說道,“這也逛了有半日,小美人可乏了,可否賞臉清茶一杯?”
這麼一說育沛卻是覺得有些口渴了,便點點頭,這大半日看來,狐狸雖然東扯一句,西拉一句的不著調子,但是並沒有什麼惡意。
東市的茶肆隨處可見,育沛倒是無妨,哪裡都不在意,只是狐狸一面說著露天的茶肆怎麼可以招待小美人兒一面便進了一家名叫浮夢盡的茶樓。
狐狸還加了一句,“說不定會有你想要的東西。”
茶樓的佈置十分雅緻清新,老闆似是與狐狸相熟,引著去了三樓的雅室。育沛一進去便聞見滿室茶香,只是這其中似乎還有淡淡的花香。
茶侍身子優雅地燒水烹茶,茶霧騰騰中,狐狸輕輕啜著碧玉盞中的清茶滿足地輕嘆一聲。茶侍隨即說道,“公子品的這盞茶名叫春和日景,飲下此茶的人如見春景蔥鬱,如置微陽日和。”狐狸慢慢品著,道,“好茶!“
育沛先聞茶香,便覺的有春日裡桃花的氣息,再品茶果如其說。不禁也稱讚一句。
只是無端的,在桃花清香的氣息和陽光灑下的斑駁裡,她竟像是看見了雲眠。
雲眠還是在桃花樹下微笑的看著她,他張開嘴輕輕的說,“沛姐姐,我在等你......”
育沛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茶室中的梔子花也變得模糊起來。“如今已近中元節,春和日景怕是不太應時。”育沛說道,將手中的茶放下。
茶侍淡淡一笑,“二位是懂茶之人,不如嚐嚐我們的鎮店之寶——浮夢盡。這浮夢盡因人而異,從未有人喝出過相同的滋味。”
育沛聽了倒有些興致,紫魅低頭飲茶,輕輕一笑。
少頃,茶侍端上待煮的幹茶,茶色像極了深秋的落葉,擺放在白岫玉的托盤中,茶侍準備好上佳的水開始煮第一遍茶。
水面微微的有些魚眼大小的水泡時,茶侍將剩餘的茶末也一併放了進去。育沛望著對面不發一言的紫魅,“怎的,話說太多倒盡了?”
紫魅笑笑,神情竟是有些寂寥,“沒怎的,不過是想起了我第一次嘗這浮夢盡時......”他忽的又頓住。
育沛觀他有些心不在焉,便也不再多問,此時水沸已如湧泉,茶侍用木勺舀了一碗茶湯出來。
雪獅子像是睡夠了,從育沛的袖**出來,在茶桌上舔爪洗臉。此時茶香已是滿屋,雖不比春和日景清新,但是別有一番迷離的感覺,育沛像是在這茶香中十分地放鬆,更多的回憶起在育沛山的往事來。
待到水面翻波滾浪,茶侍將舀出的茶湯又倒進壺中,再沸之時,茶侍將炭火熄滅,濾過茶湯,用白玉的茶杯盛了,端給育沛。
白玉杯中茶水晃晃盈盈,宛若一汪懸懸的圓月倒映在水中。
育沛輕啜一口,只覺入口十分的苦澀,像是回到了落入凡間的千年之前,那麼久遠的記憶,想起來仍舊心痛難以自持。
茶水還未嚥下,便開始慢慢地回甘,原來她最快樂的日子竟是在育沛山的時候,無拘無束,隨心所欲。
眼前的景緻又慢慢的模糊起來,她好像看見雪獅子來舔她手中的茶水,又好像看見紫魅那雙笑意盡失滿是疏離的眼睛。
“哐當!”育沛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紫魅站起身來,走出門外,絳紫色的袍袖一揮,那間茶侍便多了一層淡紫色的屏障,他微微側頭,看了不斷撓門的雪獅子一眼,聲音妖嬈,“靈識未開的貓兒,就是指望不上。”
紫魅吩咐茶侍說,“向少主稟報一聲,就說浮夢盡的事辦妥了。”茶侍點頭稱是。
育沛只感覺自己好似身在夢中,育沛山的山林依舊生機勃勃,雲眠還是那樣的纏她,她便一遍一遍的為雲眠講那些古老的故事,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在深夜裡安眠。
但是,總有什麼不對,轉瞬間像是又來到了冰封湖底,全身纏繞的藍光在一寸寸地割開她的皮肉,汲取她的鮮血,垂千彧森寒如冰的臉和雲眠和煦如春風的笑在她的眼前交疊出現,頸上一燙,育沛看不見的是,脖頸上的曼殊沙華正在一閃一閃的發出暗紅色的光。
醉仙樓中的垂千彧猛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