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邊還掛著殘月,育沛便被垂千彧早早地從草蓆上拽了起來。
雪獅子晚上在山林中折騰了一夜,此時也正在夢中,臥在育沛的懷裡睡得正香甜,育沛一被拽起來,它便也滾落到堅硬的石地上,一下子驚醒,對著垂千彧就要上爪。
育沛將氣憤的雪獅子按在懷裡順順毛,略帶睏意地說道,“大人何事?”
垂千彧道,“趕路。”
育沛還未再言兩字,人便已經在垂千彧繚繞的魔氣上,這魔氣幻化的雲倒是與仙家用的祥雲有些相似,只不過沒有這麼森森的寒意。
“你說你可以幫助本座恢復功力,現下看來倒是沒什麼用處了。”垂千彧在魔雲上負手而立。
育沛頓時覺得有些惴惴,只聽得垂千彧繼續道,“現下還是得靠本座自己,原本是想著藉助九華扇的力量來助本座恢復......”
垂千彧頓了一下,“如今唯一的辦法——煙鴻刀。”
煙鴻刀,上古魔刀,垂千彧被封印之後便不知所蹤。
“我的功力在昨夜已然又恢復了少許,已經可以感知到鳴鴻刀的大致方位——閻浮界。”垂千彧的衣袍獵獵作響,育沛早已清醒,雪獅子又被她揣進了懷中。
閻浮界,是一個脫於三界之外的獨成界。其中魔、妖、精怪、器靈齊聚一處,說不定連雲遊的仙家也會在此處落腳。想不到魔刀煙鴻竟也會在這裡。
育沛這樣想著,便又覺得有些乏了,枕著魔雲沉沉睡去。
待到育沛幽幽轉醒,身邊的一切早已換了景緻,她倒是還在雲頭上,向下望去倒是好一片繁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只是都向著一個地方魚貫湧去。
育沛一瞧便知分曉,見垂千彧眉頭緊皺,便解釋道,“這是人間舉試放榜,十年寒窗,一朝得中,從此榮華富貴,是凡人光宗耀祖的好榮彩。”
垂千彧道,“凡人多逐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又有何歡?”
育沛嘿嘿一笑,道,“大人生來便有無盡的壽命,凡人耽於衣食富貴,只求個眼下,自是不能比的。”育沛又說道,“有句話叫騎著驢騾思駿馬,官居宰相望王侯,說的便是凡人這個理。”
垂千彧不置可否,與育沛二人分別化作凡人模樣,各自隱了身上的氣息,尋一個僻靜處現了身形。垂千彧看著育沛略一皺眉,“你這身行頭太過扎眼,本座聽說凡間的丫鬟是專門伺候主子的,你變一個來。”
育沛心中翻了一個白眼,但是還是搖身一變,原本垂落的青絲挽成圓環一樣的雙髻,衣裳也換成了人間丫鬟常見的款式。“咳咳。”垂千彧手握虛拳輕咳兩聲,大步邁到育沛身前,道,“走罷。”
育沛氣極跺腳,他一定是忍不住偷偷笑了!
雖說要去閻浮界,但是閻浮界之門不是經年常開的,方的有緣之人在月圓之夜方能窺得一二。垂千彧說這閻浮界之門在此月十五在此地出現,育沛便和他在這住了家客棧等著。
此處名喚上都,是人間繁華的去處,這家客棧名叫醉仙居,是上都極豪華的客棧,育沛看著客棧上好的檀木做的牌匾便覺得價值不菲。
小二見垂千彧一身玄色的華服,尊貴之氣只往那裡一站便逼人的撲面而來,連忙臉上堆笑招呼將二人招呼進來落座。此時正是放榜的時候,醉仙居的上房只剩一間,育沛和垂千彧面色一頓也就住了,在他人眼裡,丫鬟和主子住一間倒也不算什麼新鮮事。
大廳中一桌一桌年輕的文人居多,大都綸巾搖扇,極盡風流狀。育沛注意到角落中一方小桌上一人獨飲,倒是與眾不同。小二引著垂千彧上了盤旋的樓梯,往二樓走去,育沛連忙跟上,在轉角處又望了那人一眼,之間那人端著斟滿清酒的瓷杯向著育沛一笑,無端端讓人覺得媚態橫生。育沛被那笑容整的一個激靈,雙手抱臂。
隱在絳紫色袍袖後一雙嫵媚至極的秋波盈盈一轉,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獵物。
這間上房很是寬敞,一推開門便是繡了牡丹的屏風,地上鋪了繁複花紋的地毯,正中一塊方桌,一套精緻的青花瓷茶具在桌上放著,兩邊是配套的木椅。小二並未進房,只是招呼了他二人進去,便知趣的帶上房門說是去燒些水來。
垂千彧徑直走向內臥盤腿打坐開始調息,育沛看著已經入定的垂千彧,坐在木椅上翻了個茶盅,端起小二方才送來的茶水給自己倒了一杯,她在雲頭上睡的很足,現下精神的很,想著上都繁華,便忍不住要出去逛逛,想著上次的事情,便給垂千彧留了個條兒,“大人,我出去採買些物什,寅時必歸。”又用術法將茶溫著,用坐墊將雪獅子安置了,便躡手躡腳地出門去了。
一開房門,便撞見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一身絳紫色的衣袍更襯得倚在門框上那人無比的風騷。育沛也一笑,道,“哪裡來的狐狸,要迷人的心竅?”
那人見育沛識破他的真身,也不惱,也不逃,還是笑意深深的站著,纖長的指甲挑起肩頭的一縷長髮,向著育沛拋了一個媚眼,“紫魅若真的勾來了仙長的心竅,便是灰飛煙滅也甘願了。”他靠近育沛身前,“奴有桃花清酒一壺,想邀仙長同醉。”聲音酥麻妖嬈,育沛又冷不丁打了一個寒戰,“這位公子真是說笑了,我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鬟,可擔當不起。”
“誒呀~仙長正襟危坐,如此古板的緊,怕是被天庭規矩束縛的久了,都忘記了人間極樂了罷。”紫魅以袖掩口吃吃地笑道,涼涼的指甲觸碰到育沛的臉頰,育沛橫眉怒視,一道掌風向著狐狸拍去,那狐狸反倒笑意更深,身形躲閃,化作一陣青煙消散,他那妖媚的聲音還在空中留有餘韻,“奴一定還會回來的~”
那狐狸逃脫了,育沛也沒了逛街的興致,只買了些糕點便回來了。垂千彧竟還在調息,育沛口中塞了一塊酸甜的糕點,便坐在木椅上一杯一杯的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