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電量耗盡,本跟看不了時間。手錶從不習慣佩戴,因而無從獲知現下時針和分針所處的位置。她約摸地估計,唐潮進去已有二十幾分鍾。從東門到大樓中央,往返不過五分鐘,即使在黑暗中,動作不得不放緩,加上找消防錘的時間,理應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莫非是出事了?亦舒心慌意亂,惴惴不安。她衝著身後的那片黑暗,提聲喊了幾下。然而徒勞無功。飄散出去的聲音,在到達某個地方之後,不約而同地傳送回來。在遮蔽視覺的作用後,聽覺的功能意外地強大。
亦舒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地捏緊。
貼著玻璃門,可以勉強看到宇陽路上穿行的車輛,近光燈和遠光燈來回變換,轉向燈和雙跳燈也來湊熱鬧。斜對面那幢大樓的盡數熄滅,空蕩蕩,黑壓壓的像是一座廢棄的死城。壓抑和惶恐席捲而來。
紡織城其實是由幾幢規模大小差不多的大樓組合在一起的。在星洲大道和宇陽路交叉的兩段,共有二十幾幢建築,分別經營著各種梭織和針織的面料。在這裡,每天都會產生幾千萬,甚至上億的交易額。因此,不難理解,凱盛的領導非要在此安營紮寨。
實在是一塊誘惑巨大的蛋糕。
亦舒捂著胸口,集中身上的勇氣。她死死地抓住肩上的揹帶,手指用力地掐向手心,以疼痛來轉移緊張和恐慌。
幸好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她低頭看著白色地磚,憑藉記憶一步一步地朝裡面走去。
“你在哪裡?”亦舒停下來喊,“聽到應一聲。”
聽不見任何回答。
她繼續前進。
好像走過了千山萬水,終於走到了樓梯附近。牆面底下熒光綠的“安全出口”分外醒目。但是唐潮去了哪裡呢?
亦舒再次喊了兩聲。這次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從不遠處飄忽過來。她循著聲音的來源地慢
慢踱去。
一團比黑色更濃重的黑影蜷縮在一家店鋪的櫥窗門口。
“你坐在這裡幹嘛?”
亦舒頗為不悅,等了他許久,居然心安理得地坐在此處發呆。
“我在等你。”他強裝鎮定地調侃。
唐潮的聲音有些許沙啞,他的嗓音本就極其低沉,亦舒要豎起耳朵,仔細去聽,才能聽清楚他講話的內容。黑暗的擴音器起不到絲毫作用。
她恍然明白他的恐懼。剛才一定經歷過一場劇烈的心裡鬥爭。
“錘子我拿到了,快走吧。”亦舒柔和地問:“要不要我扶你?”
“用不著!”他感到一陣難堪,讓人看到自己最窘的一面,簡直無地自容。竭力想要隱藏的往事,輕易地被解封。“我只是累了,想坐下歇一下,你可誤會以為我是害怕。”
亦舒忍俊不禁,成全他男人的自尊心。
回去的路,迎著玻璃門外的燈光,變得非常順利。
“真的要砸?”她猶豫地,遲疑地問。
“當然要砸!”他從她手裡奪過消防錘,“難道你想呆到明天早上嗎?”
亦舒沉默。若真的呆到第二天,怕是會引發一系列解釋不清的流言蜚語。
玻璃門在一聲震耳欲聾的敲擊聲中,瞬間粉碎。乒乒乓乓的碎裂聲在不斷地蔓延開來。同時更加響亮,更加此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棟大樓。
怎麼會有警報聲?
亦舒的身體發冷,手心滲出冷汗。
“快點走啊!”唐潮衝她大聲喊,“你想留在這裡被抓嗎?”
亦舒的身體僵硬到挪不開步子,好像腳底生出了根鬚,牢牢地紮根於此。
沒等他們逃離“案發現場”,警車尖利的聲音飛快地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