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兒見過國主。”一見李煜走入,摺子渝慌忙起身,與小周後一起向李煜施禮:“不知國主駕到。臣女有失遠迎,恕罪。臣女”對國主並無不敬之意”
朝中文武的苦苦勸諫,李煜可以不放在心上。卻容不得一個小女子對他語含輕視,尤其是他喜歡的女子,當下沉著臉冷冷一哼,道:“孤今忍讓,實因國力不濟,不得已而為之,卻不是畏怯宋國。孤雖文人,卻有一顆武膽,有朝一日若宋國真敢侵我唐國,孤定會親披戰袍,執甲銳,身先士卒、背水一戰,保我江山社稷。若是江山不保,孤便據宮**,也決不做他鄉之鬼!”
這番話說的慷慨激昂,小周後露出歡喜神色,讚道:“國主此言豪邁,本宮還是頭一回見到國主有此英武之姿。”
摺子渝深深望了李煜一眼,屈膝謝罪道:“茗兒不識國主方略,出言無狀,冒犯國主,還請國主恕罪”
李煜瞧見她眼中一抹異色。似讚賞、似欽慕,依稀便婦女英當年第一次接到自己所增的妙詞時似驚似喜、似敬似慌的眼神,心懷頓時一暢,彷彿突然年輕了十歲似的,朗聲笑道:“起來吧,林將軍忠心耿耿,保國衛民,便連林家一個女眷。也是這般不乏英豪之氣,孤很高興。自古忠言逆耳,聽來當然不太舒服,太宗皇帝能以魏徵為鏡。孤的心胸縱不及太宗,難道聽不得你的逆而忠言麼?”
摺子渝嫣然一笑,那與小周後截然不同的女兒風情引得李煜心中一蕩,伸手便想去扶她皓腕,摺子渝已翩然起身,再次福禮道:“謝國主寬宏,國主回宮,當與娘娘有話說的,茗兒這便告退,國主、娘娘,臣女”
“呃”,不必”李煜剛剛放出大話,怎好在她面前顯得自己疏於處理國事,一得空閒就往後宮裡溜,廝混於醇酒美人中間,只得說道:“且不忙走,孤已下詔令陳喬、徐銷入宮,與他們共同商議國事,馬上就要回轉前殿,你便在此陪伴娘娘吧”
說著,他若有深意地膘了小周後一眼,轉身向外走去小周後與摺子渝齊齊施禮道:“恭送國主。”
李煜最引為為傲的詩詞才情不曾讓這殊麗的佳人動心,只說幾句國家大事便引來她欽慕敬仰的眼神。這讓李煜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他的腳步輕快了許多,離開小周後的寢宮,他站在花徑間略一思忖,他便吩咐冉侍去傳徐鎖和陳喬,自向清涼殿走去。
受摺子渝的影響,近來小周後言談之間,時常也會說及對國事的擔憂,別人的話李煜聽不進去,可是小周後在他心中的份量卻又不同,聽過幾回之後,他也有了危機意識。時常思考起唐國當前的處境和未來的出路。
要他主動伐宋,他是絕對不敢的,可是加強防禦力量,他卻沒有什麼意見,以前若有如此舉動,他還有些忌憚會引起宋廷不滿,如今契丹使節言語之間大有要與唐國結盟,遙相呼應、一南一北挾制宋國的意思,有了這樣強力的支援。李煜的膽氣便漸壯起來。憑心而論,他也不願雌伏於宋國之下的,如果另有出路,他怎會不加抉擇,如今”,是該好好商討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了。堂堂男兒、一國之主,豈能讓一女子鄙視?
汴京,皇儀殿。
剛剛下了一場大雪,銀裝素裹。滿城粉白。大殿上白銅盆兒炭火燒得正旺,熱氣四溢,溫暖如春。趙匡胤與一眾近臣圍火盆而坐,一邊吃著火鍋,一邊談論國事。
此刻正侃侃而談的是盧多遜。自趙普離京之後,盧多遜由翰林學士晉位中書侍郎,位列宰相,他最懂得揣摩趙匡胤的心思,每每所言,都能搔到趙匡胤的癢處,如今已正式取代趙普,成了趙匡胤最貼心的代言人。
他說的忘形,額頭冒汗,便將外袍脫下,王繼恩立即舉步上前接過,盧多遜含笑一謝,回繼續說道:“如今蜀地有人興兵作亂,那裡山高水險、叢林密集,又是諸族雜居之地,要想剿亂平叛,實非一時半日之功。閩南剛剛歸附,要收拾那裡的民心,平靖地方,使其真心歸順我宋國,也需一段時日。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我們修政理、撫百姓、練強兵,西和諸羌,北拒契丹,待一切準備停當,再從容伐唐,則更加妥當,屈指算來,如果等到這一天,最快也需三四隻光景。然而
“然而時不我待,聯”無法等到那個時候了。”
趙匡胤接過話碴兒,將手中一張牛皮:“聯剛剛得到訊息,契丹人把部族軍統領耶律文派出去出使唐國了,而蕭後正加緊剪除耶律文在宮城軍中的羽翼,安插自己的親信,聯對此很是擔心吶。”
他抿了口酒,一掃鬍鬚,虎目在幾員朝廷重臣身上一掃,豎起手指道:“第一,耶律文出使唐國。固然是蕭綽在調虎離山,卻也不無對唐國的重視之意。契丹有沒有可能,就此與唐國達成攻守同盟?
第二,我宋國南伐,最大的忌憚就是來自北方的威脅,伐北漢國一戰,雖然聯達到了目的,現如今北漢國已名存實亡,搖搖欲墜,可是因為契丹人的干涉,畢竟還不曾到下。這幾年北國內亂不休。無暇他顧,給了聯很大的便利。
如今蕭綽對族帳軍動手,顯然是她已經掌握了足夠的實力,至少可以使皇帝對諸部族行使有效統治。
如果她成功了,鐵板一塊的契丹絕不容小覷,那時聯再欲南伐,卻需保留大部分軍隊防範來自北方的威脅,須知唐國數十萬雄兵,又比我軍擅習水戰,如果動用的兵馬少了。那我宋國很難取勝。尤其是戰事一旦據延久了,恐會生出許多變故。亦將我宋國民生拖得糜爛不堪,如此反覆,一個不慎,難免重蹈隋場伐高麗的覆轍。”
他把腰桿兒一挺,沉聲說道:“是以聯權衡遲攻與早攻的利弊,覺得還是一鼓作氣,早早拿下唐國更為妥當,聯已決定,明年三月,兵唐國,諸位愛卿有何建議?”
已自閩南返回,接任李崇矩。擔任樞密院使的曹彬說道:“官家,我宋國伐北漢國時,契丹便曾出兵阻撓,伐南漢國時,因契丹鞭長莫及,且與南漢國素無往來,其國內又生紛爭,所以不曾出兵,但唐國與契丹素來關係密切,自海上常通往來,且唐國已成我宋國一統中原之最後障礙,如果契丹內部紛爭不致激化。又或蕭後能及時把兵權掌握於手中,那麼出兵襲我後方,擾我平唐之戰是大有可能的。因此,臣以為,對契丹仍是不可不防,須遣一沉穩善守”注居北地,嚴陣以時,對唐國!戰,務必戰淡”據斬斷他人妄想之心。”
趙匡胤領笑道:“國華此言正合聯意。北國雖正內亂,卻也不能不妨。”
薛居正道:“官家,鴻驢少卿出使唐國久矣,迄今尚未江南水圖、兵力部署等重要情報傳來。如果要伐唐,是不能缺了長江水圖和江南各處兵力佈防的情報的。否則恐需付出十倍努力,是否該令他加緊蒐集這方面的情報?”
趙匡胤應道:“聯的焦海濤回報,楊浩在唐國故意倨傲挑釁,李煜一味隱忍,已是寒了許多朝臣之心,在離間君臣和挫其銳氣方面,楊浩大獲成功。楊浩又與唐國神衛軍都指揮使皇甫繼勳多方交結,希望能瞭解到軍事方面的情報。只是唐國對兵力部署和視為天險的長江水情視做最高機密,使團雖曾派出許多探子,終究成效不大。他那裡,聯會下詔令他想及一切辦法。儘量蒐集訊息,但是不管成功與否。明年伐唐之策,聯是不會再做變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