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家織造坊的主人是前南唐太子李仲寓,女英嫁給楊浩的事他很清楚,但是他也無可奈何,亡國之人還能提什麼條件,何況楊浩對他著實不錯,至少不用像在汴梁的時候一樣,時刻擔心著自己“暴病身亡”o小周後只比他大幾歲,是他硌親小姨,她嫁了楊浩,李仲寓就更多了幾分保障。
他不想做官,而是選擇了另一條道路,徹底拋棄原來的身份,透過楊浩的運作,成了銀州李一德的一個遠房侄兒,然後開辦起了織造坊,有楊浩和李一德給他撐腰,再加上這個產業的深厚回報,幾十年後,或許他會成為河西富可敵國的大富豪,而原來的南唐太子李仲寓的下落,或許將成為歷史上一個永遠解不開的謎。
類似的事情在整個河西都在上演,玻璃、陶瓷燒造,冶煉、鑄造、煮鹽,掘煤、造紙、製革、制裘服、刻印書籍,這些產業的興起和需求,又帶動了種植、畜牧、採礦等上游產業的更形壯大,當它們形成規模,已經打造好的整條商道會迅把產品推銷出去,換成真金白銀。
雖然百業都呈現出了興旺的勢頭,但是前期的投入也大,整個朝廷現在的日子過得很緊,而這時候甘州知府阿古麗又向朝廷請糧了。
甘州是楊浩西征造成損失最壓重的地方,由於大批青壯的死亡,又被夜落紇帶走了許多人,對甘州回紇的打擊更是沉重,上一個冬季,就是在楊浩的支援下勉強渡過的,現在剛剛進入初夏時節,新的收成還沒下來,甘州那邊的日子很不好過。
甘州城百姓主要從事各種手工業,比如對動物的皮、毛、肉、角、筋、膠、骨等進行分類處理加工,以及因此衍生的弓弩製造、毛裝製造、肉乾加上等等,至於遊牧於弋壁上的族人倖存質量更差,這也是夜落當初不斷向東西兩翼擴張的原因,因為一座甘州城,養不下三牛萬族人。
如今雖因戰爭原因造成了人口的大量減少,但是減少的大多是青壯,這樣對他們的畜牧養殖業反而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此阿古麗只能持續向楊浩求糧。
聽了範思棋的彙報,楊浩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朝廷給他們的糧食已經不少了,朝廷的糧食也有限,現在就向朝廷求糧,今冬怎麼辦?明年怎麼辦?賦稅沒有繳上來多少,反蚪戲了一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範思棋連聲答應著,又擔心地道:“大王,朝廷的難處臣自然知道,可是甘州二十萬百姓吶,以前吃不上糧,夜落紇就會帶著他們去搶,搶肅州、搶涼州,用人命去奪糧,而今甘州左右都是朝廷的地方,往南是高山,往北是大漠,如果他們生計地著,會不會……”
楊浩冷笑:“他們敢!夜落紇兵鋒最盛時都不是孤的對手,現在就剩下一個阿古麗,她拿什麼反?”
“是是是,不過……如果走投無路的時候……”
楊浩蹙起眉來,沉吟半晌,微微一笑:“現在黃河沿岸正在開荒墾植,缺少大量的人手,種地的話,一畝地抵得他百畝草場,告訴阿古麗,她養不了的部落子民,孤來替她養。可以把那些活不下去的部落舉族遷過來,由孤來安置。”範思棋猶豫道:“恐怕……阿古麗大人不會答應吧……
楊浩狡黠地一笑:“甘州知府衙門可不都是她的人吧?叫那邊放出風去,如果阿古麗不放人,那麼餓死了人就是阿古麗一人的事,與孤就無關了,她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一定會放人的。”
穆舍人坐在角落裡若有所思,他還記得,上一次阿古麗王妃朝覲大王的時候,大王對她是如何的禮遇,幾乎是呵護備至,有求必應,眼中那種貪婪佔有的**,他看的是清清楚楚。不過,有一次據說是王后相邀,阿古麗王妃進入了後宮,不久,她就滿面緋紅、怒氣衝衝地出來,從那天起,大王對她的態度完全改變了,也許……
穆舍人正在沉思,楊浩轉臉看到了他,問道:“穆舍人,在想甚麼?”
“啊!”穆餘嶠憬然道:“臣……在想,回紇人一向不服教化、目無王法。大王現在給其土地,使其化遊徙為定耕,這是一個好辦法,不過,如果他們真的整個部落整個部落的遷過來,因其族落自成一體,地方官府還是很難插手進去的,似乎……分而化之才好管理。”
楊浩笑道:“這個自然,等到甘州部落過來,孤會把遷徙過來的部族全部打散,分別遣入定懷靜順興五州,五州對他們再度打散,分別置入州內各府縣,府縣再度對其打散,按戶遣入各鄉里,如此就可以剝奪原來的部族酋領對其族人的控制,將他們完全掌握在朝廷手中。
呵呵,這一點,孤早就想到了,當初孤還在宋國為官的時候,領漢國五萬百姓東向返宋,接到的旨意就是如此,這的確是安置大量外來移民的好辦法。”
說到這兒,他感慨地道:“可惜,契丹人追的太急,堵到了我們前面去,萬般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折返西北。也就是因為如此啊,孤才有了今天。”
穆舍人陪笑道:“那怎麼能說是可惜呢,應該是萬幸才對,萬幸契丹人這一插手,我河西才有了一位英主,統治了這一十八州之地呀。
楊浩仰天大笑:“哈哈,是啊,對孤來說,的確是萬幸,那個時候,孤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今天吶。現在孤擁有河西十八州之地,肥田草場,冶礦森林,棉麻鹽皮…,應用盡有,當初就是作夢也想不到有今天呀十一一十一一”
這時一名侍衛悄然走入,將一封密函躬身呈遞到楊浩面前。楊浩接過,展開一看,雙眼陡地一亮,隨即井一般深邃起來,不知看到了什麼樣的訊息。
穆舍人知道那是一名暗影侍衛,就像大宋朝廷皇城司的勾當官一樣,是直屬於統治者的情報人員,所以這個侍衛傳遞給楊浩的一定是最機密的訊息,只可惜他完全不知道情報中說的是什麼,儘管他是起居舍人,也不是任何一件秘密都可以掌握的。
只不過,大王看了情報,總要做出相應的反應,透過大王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只要認真觀察,總能揣測出來一些。可是穆舍人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位楊大王在汴梁的時候就開始演戲,把個楊大棒槌演得入肉三分。後來又利用千金一笑樓開始導戲,早已是一名資深演員了。這位棄影從政的老戲骨現在又開始演戲了,只不過他當初演戲是演給東京滿城文武看的,現在卻恰恰相反,這一次是興州滿朝文武演給他一個人看的。
楊浩不需要做出什麼反應,也不需要同什麼人商量,因為他要做的早已經安排下去了,他看到的情報僅僅是一個通知,摺子渝傳回來的通知,通知上只有一句不是密文的密文:偷天在即!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