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綽只掃了一眼,又道:“為何不出城接應?“
耶律休哥躬身道:“宋軍狡詐,臣恐……”
剛說到這兒,一名遼軍突破重圍,瘋狂地奔向城下,口中用契丹語大聲吶喊,遼國立國久矣,自然在自己的軍隊建設中也有一套成型的制度,比如在這種特殊情況下的聯絡問題,如果沒有一套事先擬定的暗語,那豈不是除了接信將領認識的人,再也無人可以傳遞情報?
一聽清了那人高喊的內容,耶律休哥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忘形之下甚至忘了向蕭綽見禮:“開城,接應!”說著飛奔下城,跳上一匹駿馬,大槍已握在手中。
城下遼軍早已準備停當,城門立即轟隆隆開啟,吊橋同時放下,耶律休哥一馬當先,率鐵騎衝了出去。
城下那名遼軍只喊了幾聲,就中了宋軍的箭矢跌落馬下,耶律休哥帶著人風馳電掣一般地衝去,自有人架起那人急速退回城去,其他兵馬則緊隨耶律休哥,殺向宋軍陣營。
宋軍中軍大營,楊浩一身戎裝,靜靜地立在吊半望樓上。
伸手可摘星,高處不數寒。
遠處,流螢似的遼軍隊伍漸漸與城中接應的兵馬匯聚到一起了,楊浩暗暗地牛了口氣。
圍城之戰,如果曠日持久,對他來說同樣是不可承受之重。他才剛剛接收宋國江山,他需要一場大捷來鞏固帝位,卻不是一場弄到天怒人怨的長期戰爭來動搖他的根本,大捷是可以讓國人揚眉吐氣的,但是戰爭也有戰爭成本,如果像漢武帝那樣把祖、父兩代苦心經營的積累全都耗個精光,把全國五分之四的人口弄得家徒四壁賣兒賣女都無法活命,那就是窮兵默武了。農耕民族的戰爭成本,較之遊牧民族,實在是不僅以倍數。
過猶不及,凡事有度。
漢武時江山已付數代,雖然他的戰爭鬧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至少沒有被人推翻他的統治,而眼下的楊浩卻很難說。
該結束了,希望地……在這個時候不要像一個普通的女人般,情緒戰勝理智,固執地寧可玉石俱焚。
不,她不會的!
因為……她是蕭綽。
女中巾幗,唯武瞾與蕭綽,她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的。
“轟!”城門重重地關上了,耶律休哥浴血廝殺,搶回百十個破陣的遼兵,匆匆退回城去。
騷動一點點平息,很快重又歸於平靜,城上城下又恢復了黯淡的銀灰色。
上京信使趕到的訊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傳播速度,很快傳遍大街小巷,城中的軍卒百姓盡皆知曉,這一夜,也不知有多少人徹夜不眠,靜靜地翹首企盼著進一步的訊息,企盼著信使能帶來拯救他們走出絕望之境的訊息。
楊浩在望樓上又靜靜地站了很久,才一步步走下來。
他剛一下來,就有一個人搶在宋軍的將帥們前面跑到身邊,畢恭畢敬地攙扶著他,好象生怕他跌倒了似的,殷勤的讓人肉麻。
這個人是女真族安車骨珠裡真頭人的堂叔烏林苔,就是他趕赴西夏,問計於摺子渝的。楊浩微微一笑,既沒有因為他的殷勤而怡然自得,也沒有什麼厭惡鄙夷。
他們就是這樣,畏懼你、有求於你的時候,可以敬獻他們的美人給你,可以恭維你是天可汗;實力遠遠不及你時,他們可以無比馴服,如女真之於契丹,如蒙古之於女真,若說能屈能伸,他們才是真正的勾踐傳人,他們只尊重實力。
“官家想與遼人議和,必然是思慮深遠,小人不敢妄議,只去……遼人雖在官家天兵面前不堪一擊,但是對我們來說,卻仍是不可戰勝的敵人,到時候遼人遷怒於我們女真,那可如何是好?我們女真,可是真心投效官家的呀。“
“你放心……“
楊浩微微一笑:“你們反抗契丹,固然是遼人壓迫過甚,無法生存。可是聯一路北伐,你們出力甚居,聯怎麼會拍拍屁股就走,讓你們面對遼人的報復呢?呵呵,聯已經為你們打算好了,如今山前七州,除了幽州,已盡在聯的手中,議和成功後,聯會於瀛、莫、涿、幽、順、檀、薊駐兵屯守……”
烏林苔猶豫道:“恐怕,……遠水難解近渴。”
楊浩笑道:“聯還沒有說完呢,你們既已棄遼就宋,你們若受遼人欺侮,那豈不是削了聯的臉面?聯現在挺進遼陽府的兵,議和之後就不回去了,聯會讓他們駐屯於你們與遼人的邊境地區,如果遼人有意欺壓,聯還會就近增兵,你們的安全無需擔憂。”
楊浩一面走,一面道:“聯已令朝中根據你們那裡的情況重新核定每年的貢物,體恤你們生存不易,儘量減免貢物,北珠和海東青就免教……“
烏林苔喜出望外,感激涕零,滔滔如黃河之水的馬屁脫口而出。
楊浩拍拍他的肩膀,呵呵一笑不語。
女真諸族的分佈範圍,大致就是粟末韓鞠族建立的渤海國範圍,也就是後世的東三省一帶,且與室韋相連,這麼多年來,女真雖漸漸崛起,但是在遼國的欺壓和有意分化之下,始終沒有壯大起來,他們到現在為止還在為溫飽而苦惱,根本就沒有對政權的渴望和覺悟,因此對
宋國駐兵意味著什麼也就根本不會有什麼深層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