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已昏迷過去,御醫們加緊施救仍是不醒。御醫報皇上脈相已極其微弱,王安不敢遲疑,立刻宣召內閣輔臣、六部九卿眾官員進宮。
當方從哲率眾官來到乾清宮前時,御醫們正垂頭喪氣從殿內走出,在他們身後哭聲大起。泰昌帝駕崩。
方從哲霎時癱倒在地,雙眼模糊,看不清現在,看不到未來。身後眾臣皆伏地磕頭大哭起來。
還有個人也看不清現在,看不到未來。此時的她正趴在龍床前發自內心地嚎啕大哭,她就是西李選侍。在哭聲中,她產生恐懼。
皇上離去,可我連貴妃還沒被封,將來我會怎樣?會怎樣?會怎樣?
想到這,她抹著臉上淚水,急忙去找魏四。魏四,只有魏四能幫我,他一定能。
乾清宮內無人入睡,魏四也不例外。朱常洛的暴病而亡讓他隱隱有種奇特的感覺,讓他對未來既嚮往,又有些害怕。不由望向被客氏緊緊抱在懷中的朱由校,這位新皇帝。
西李選侍忘記了一切,衝進來便拉上魏四的左臂,“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客氏心頭頓時泛起酸意。
“等著他的登基。”魏四指著朱由校。
西李不停搖頭,“不行,不行,等到那時我就什麼都沒了。”她的長髮亂蓬蓬的,雙眼仍是淚水汪汪,宮服的胸前溼了一大片,垂頭喪氣的模樣多於悲傷。
見魏四面無表情,她更焦急,搖動他的臂膀,“快,快想想辦法啊。明日大臣們便會入宮‘哭靈’,我該怎麼辦呀?”
魏四望著這位喪夫的新“寡婦”,思考片刻,決定幫她。“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但風險很大,你敢不敢做?”
聽到有路,西李目中頓生光彩,“快說,你說的我都敢做。”
不要臉。客氏聽得,心中罵道。
“首先要阻止大臣們入宮。”魏四目光中透著堅定,“此法或難以擋住他們,但可以給他們傳遞一個資訊,那就是選侍您的存在。”
“然後呢?”西李焦急地問。
魏四又望一眼朱由校,“將他藏起。大臣們必會索要,這時你就提出條件。”
“好,他們只有答應封我為皇后,我才將他帶出來。”西李是個女人,女人都喜歡要挾這個手段。
魏四苦笑一下,“選侍,是皇太后。”
西李尷尬應道:“嗯。”
“客氏,明日你抱著他暫時藏起來,若無選侍召喚,便不出來。”魏四開始佈置,“王公公一定在皇上靈床前,我這就去招集人手,關閉宮門,守在外面。”
然後又交代西李幾句明日如何說,如何做,魏四趕緊去行動起來。他對這段歷史很熟悉,知道最終以西李選侍的失敗,移出乾清宮而告終,但他見西李如此可憐,又生憐憫,只好相幫。當然,他也有僥倖。若此舉成功,那麼……
九月初一,泰昌帝夜間駕崩後的第一個清晨,方從哲、葉向高領顧命大臣們來到乾清宮瞻仰皇上遺容。劉一璟、左光斗、楊漣等人皆在列。
泰昌帝未服紅丸前,以為將離開人世,便諭旨了二十多位顧命大臣。因為兒子還小,他生怕人少照顧不周到。
一眾大臣走到乾清宮前愣住。宮門緊閉,一夥太監手持木棍,凶神惡煞,不許任何人進入。
這情景將楊漣的暴脾氣瞬間引發,他從眾臣中挺身而出,便往裡衝。方從哲、葉向高等還在糊塗眼前情景,愣在那不知如何辦。
這些太監都是魏四昨夜趁王安無暇,臨時聚集的乾清宮人,在皇上身邊驕橫慣了,舉起木棍面向楊漣,氣勢很盛。
楊漣全然不顧死活,怒斥道:“狗奴才,皇上駕崩,正是臣子哭臨之時,誰敢凌天子從官!嗣君幼小,不知安否,你等阻門不容顧命大臣入,意欲何為?”
這些太監雖然猖狂,那是因為有皇上。而現在皇上已去,那魏四隻說是西李選侍指令,靠得住嗎?在楊漣凜然正氣下,不由開始退縮。
“若再阻攔,便當以忤逆謀反論罪!”楊漣氣勢盛人,跟著一聲怒吼。
在太監們被這氣勢嚇住,遲疑之時,楊漣已向前撥開木棍。後面群臣見他如此,都有不肯示弱,大聲呵責著這些奴才,一擁而入。
魏四遠遠看著第一招被破,心裡只願西李選侍能態度堅定,守住第二招。
眾臣進了暖閣,見到皇帝靈床前的王安淚流滿面,正專心致志擦拭皇上臉上汙穢。
見大臣們進入,王安難掩悲痛,泣不成聲哭訴道:“各位大人,老奴有罪未照看好皇上。這孩子,一生命苦,不該這麼早走啊。”
眾臣紛紛安慰王安。自然是稱讚王安的教導有方,功勞無人可比擬。
諸位大臣開始在皇上遺體前發自內心地哭別。與他的父親相比,這位皇上不貪財,開通聖明,雖然比他老子好色,但瑕不掩疵,眾臣還是非常喜愛的。
哭畢,劉一璟四處張望未發現朱由校,便問一側的王朝輔:“依禮皇長子該在靈前宮後,怎麼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