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鋌濃眉緊皺,“若提早出兵,豈不是與金的精銳主力相遇,以咱們這邊的兵力,恐怕難以應付。若是川貴兵在,我自是不懼,可是……”
還在想著那子虛烏有的川貴兵,魏四知道首要問題是加大劉鋌的信心。“將軍你看,咱這距赫圖阿拉三百多里,處處高山阻擋,急流截路,至於深谷、懸崖數不勝數。若將軍是努爾哈赤,會如何對待我軍?”
久經沙場的劉鋌隨即答道:“易守難攻,派少數人阻擋,延遲行軍速度,拖垮我軍,而後殲之。”
“不錯。”魏四道,“努爾哈赤知我部並非主力,怎會把精銳白白消耗在東路。他只會派少數兵力據險而守,延誤咱的行軍速度。那他的精銳呢?必會迎擊西部軍。待將杜松部殲滅後,再來與咱東路較量。”
“杜松部怎會輕易被奸,更何況北部有馬林部,南部有李如柏路,若這兩路趁此時機將他包圍,哈哈,努酋還能往哪裡逃呢?”劉鋌樂觀地道。
魏四給他潑了冷水,“將軍認為那兩路會救杜松嗎?馬林懦弱無能,有這個膽子嗎?李如柏坐山觀虎鬥,主力都在蓄機直接攻下赫圖阿拉,會對友軍出手相助嗎?”
接連的反問讓劉鋌啞口無言。
“好,咱們暫且認定他兩部會去救杜松。將軍,在努酋主力被纏住之計,咱東路軍攻下赫圖阿拉不是更加容易嗎?”魏四轉而從另一條思路開導劉鋌。
劉鋌似已心動,“你且說說如何行動?”
“我部務必在二十日前出亮馬佃子,越過砍椽嶺,迅速過牛毛嶺。一定要迅速,因為這裡地勢險要,若是緩慢,會引來努爾哈赤的注意,只要稍加兵力,便可將我部阻擋。”魏四一邊手指地圖,一邊講述行軍路線和要點,“之後到馬家寨,再往前道路平坦,可組織精兵三到五千以迅疾不及掩耳之勢突破深河,也就是金的第一道防線。不作停留,直撲赫圖阿拉。到了此時,不論西部戰局如何,努爾哈赤都無力回兵救援。”
劉鋌望著地圖,久久未開口。
劉鋌指著赫圖阿拉,繼續道:“將軍會覺得我軍的這支先頭部隊恐難以攻下赫圖阿拉。不要緊,我們的目的不是奪下它,而是發出響炮和派飛騎通知,李如柏與馬林為了爭功,必然會全軍迅速挺進到赫圖阿拉。到這時,拿下它豈不輕而易舉。”
計是好計,但是現在的東路軍中,有哪一部可以擔當那支精兵呢?劉鋌的心中似乎除了川貴兵,沒有其他。
魏四收起地圖,笑著對沉思的劉鋌道:“將軍,也許魏四的計策還不夠完美,但總可一試。不是我聳人聽聞,若不如此一試,恐怕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
“你說什麼?”劉鋌怒向魏四。他不喜歡聽到這個詞,甚至是痛恨這個詞。
魏四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重,雖然那是必然,慚愧笑道:“魏四口無遮攔,將軍勿怪。還請將軍三思此計,早些拿定主意。”然後告辭,出去時恰遇匆忙而來的喬一琦,相視行禮。
當喬一琦將他幾人昨夜商議的計策講完後,劉鋌詫異不已,“你見過魏四?”
喬一琦不知他為何這時問這個問題,困惑地答道:“方才進來時遇到,打了招呼,未說話。”
不會吧?劉鋌不太相信,“你是說這計策是潘大人、張大人、趙將軍與你昨夜商議的?”
“喬某不才,其實是他幾人想得此妙招,我只是向將軍轉達。”喬一琦並不貪功。
為什麼一模一樣呢?難道是英雄所見略同?劉鋌望向門外,彷彿看見魏四在向他笑。
喬一琦急著回鎮江,因為他還有聯絡朝鮮軍的任務,告辭飛馬迴向駐地。
劉鋌又思索良久,問劉顯:“寫好沒?”
劉顯有些怕父親,聲音很輕,“寫好了,我念給父親聽聽。”
只念了一封,劉鋌就點頭阻止,“好。”然後向外大喊:“招孫。”
“將軍這是要做什麼?”進來的不是劉招孫,是任東路監軍的康應乾。
對楊鎬這個學生,劉鋌很是厭惡,毫不客氣地喝道:“老子的事你休要管。”
“呵呵。”康應乾並未生氣,“將軍一定還在請調川貴兵吧。不論怎樣,我與經略大人有師生情誼,我也來寫一封,一併送去。”說完,便到案旁,提筆蘸墨,在白紙上一蹴而就。
來東路,是他主動要求的,這樣可以替老師看著這位脾氣火爆的將軍。還一個原因是若張銓或者潘宗顏來東路,他們連在一起,更難看管。昨晚劉鋌大鬧酒宴,他倒很是開心,因為找到了討好劉鋌的方法。
劉顯幫忙研磨,看著康應乾寫下的一字一詞,不由露出羨慕。有禮有節,老道而不失真情。
從兒子的神情,劉鋌猜出康應乾是真心想幫,態度大變,待他書畢,客氣地道:“辛苦康大人!”
“我猜這一封信無法改變經略大人的主意,從今日起,咱們要每日一封。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將軍與我的努力必會感化經略。”康應乾動情地道。來寬甸前,他已想好所有該說的話,該做的事。
“你做了該做的事,問心無愧就行了。”尤三妹見魏四愁容滿面,這幾日似乎一下子憔悴許多,一個人在屋外站立,便叫上慄香,到他身旁,關心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