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微醺的瀘沽扭象,一把扔掉酒囊,起身就往帳篷外衝去。可是,門外的大火早已引著了帳篷的門簾,半皮半氈的材料,燃燒起來比那普通的乾柴更加歡快。
可憐他白高國公主的帳前大將,沒有死在千軍萬馬之中,卻葬身於後營的熊熊火海。
吳公戰車一路如入無人之境,只顧殺得興起,哪裡會想到一頭撞在炭火堆裡?後營糧草堆積如山,起伏連綿。瞬間就燃起熊熊烈火,炙烤的天地似太上老君的八卦煉丹爐,灼燒得吳公戰車上一百單八對鋼輪似乎轉眼就要融化。
吳公只覺一陣鑽心巨痛,待要騰空變化,已是萬萬不可能夠。高溫下,紅色的獸頭膨脹已極,“嗵”的一聲爆炸,一股烏黑的油脂四散噴濺,油助火勢,濃煙滾滾。可憐三百年道行的吳公,加上戰車之上承載的一百單八勇士,無一倖免,全部喪身火海。
前方瀘沽扭犀率領的重騎兵部隊,一看後方糧草起火,不由得軍心渙散,全無鬥志。
鴻飛冥乘勝追殺,俘虜白高國數萬餘騎兵。
這一戰,好不暢快淋漓!
運穿山透地之功,揚摧枯拉朽之勢。壯士劍鋒所指,攻城掠地;將軍馬踏之處,一片萎靡狼藉。揮槍似暴風驟雨,摧花折柳;縱馬似龍騰虎躍,哀鴻**。
直殺得春山傾側,玉川慘愁;江雲暗淡,香溪逆流。
俄而,烽煙散去,風淨雲遠;黃河邊上,又恢復了往日寧靜。垂枝桃的枝條串著紅黃花朵,柔軟地一瀉而下。野玫瑰嫵媚地綻放,太陽花慵懶地眨著眼睛。
戰後的金城腳下,靜謐得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黃河金色的沙灘上,馬齒覓圓潤著莖葉,麻黃草萎靡一片。
漸漸回過心神,藍冰菲玉雕瑤鼻兒嬌哼一聲,小公子李慕白翻身而起,他下意識地瞥一眼藍冰菲身下鋪著的冰藍雪裳,赫然潔白一片,一塵不染,全無傳說中絢爛多彩規模。
怎麼會是這樣?難道她已?
小公子眼神落寞,疑慮叢生。???藍冰菲垂下長長的睫毛,一拘芳心七上八下,玉容慘白,朱唇幾啟,欲言又止。
遠處的“紫玉”飛雲雙馬並肩而立,詫異地打量著一對小主人。
府衙官兵大獲全勝,當夜大擺筵席,犒賞三軍。鴻飛冥一卸往日軍務繁冗的壓力,喝得酩酊大醉,嘴裡反反覆覆唸叨著三寶郎的名字。
小公子滿腹心事,躲在角落裡一個人喝著悶酒。
白高國行營地牢。
三寶郎萬念俱灰,什麼治家齊國平天下,當初所有所有美好的願望,化作一串串虛無縹緲的泡泡,隨風而逝。
胡雪兒,龍月兒,藍冰菲,我的恩師,我的孃親···他摸一摸自己猙獰醜陋的面目,再低下頭來看看那隻瘸掉的右腿,不覺淚如雨下。
又到子夜時分,三寶郎輾轉難眠。忽聽得地下一陣轟隆山響,地動山搖過後,常蟒仙金叟赫然出現在面前。
“哈哈哈,恩人,別來無恙?”
三寶郎強裝笑顏:“前輩,你,怎麼來了?”
金叟話未開口,面含惜別之情:“金城戰局已定,幸有吳公助陣,可惜···”
“吳公?可是蜈蚣嶺上三百年道行的蜈蚣精?可惜什麼?”
金叟慘然一笑,將當日吳公戰死的慘烈狀況一一細說與三寶郎。
感慨之餘,三寶郎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放心不下藍冰菲?”
三寶郎不置可否。“惦記又怎麼樣?”
“是的。藍冰菲,怕是早已名花有主。”
“此話怎講?”
金叟又將黃河岸邊,金色沙灘上,李慕白與藍冰菲的種種種種細述一遍。
三寶郎昂天長嘆,不覺心灰意冷,想不到千里迢迢,一趟金城之行,又多了一個傷心之地。
常蟒仙金叟將一包行囊遞與三寶郎,道:“走吧。留下何益?徒增煩惱而已。此地牢不啻天羅地網,錯過今夜,怕你再無機會。”
三寶郎一心求死,坐在那裡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