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獅他們的談話很快也便結束了。
說起這次談話的內容,還要先從南宮玉獅的發跡史說起。晉城南宮世家,幾代為官,聲名顯赫一時,至南宮父輩家道中落。南宮玉獅就在這樣的家庭背景下降生了,可喜他生的頭角崢嶸,相貌威嚴敦厚,自小心大志大,不甘屈居人下。就託當年京中舊友,辦了一張出關通牒,常年往來於大漠,暗中販賣解州私鹽,以茶葉交換漠西毛皮等生意,獲取厚利。因而,漸漸與白高國,契丹狼主等關係密切。
白高國早有東圖之心,遂封他國師之職,並許以高官厚祿,拉攏南宮玉獅充當他的眼線。另外勾結契丹狼主阿莫不胡,暗中囤積糧食布匹,高價收攏祁山腳下大小馬場,一切準備就緒,企圖於三月十六同時起兵,一舉拿下中土西北軍事要塞,重鎮金城。
南宮玉獅剛剛從契丹狼主阿莫不胡哪裡歸來,就急急來向白高國公主藍冰菲作了彙報。發現金城西北正西兩路,沿途新建了不少兵站,擴充了兩部騎尉軍。因此,南宮國師向藍冰菲公主提出疑問,是不是金城方面已嗅出了什麼風吹草動?
藍冰菲儀仗白高國兵強馬壯,加上近期又做了充分準備,一旦發動突襲,就算漢軍再加幾個騎尉軍營,諒那鴻飛冥也只得束手就範。金城一破,東下飛鷹山,南渡黃河,便可直逼漢都金陵。
藍公主一番深謀遠慮,眾皆聽得心花怒放,歡喜散去。
三寶郎探知這一驚天機密,赫得心驚膽裂,卻也左右為難。千尺冰谷之中,與藍冰菲生死患難,一場靈玉纏綿,那時那地雖然是情非得已,無形之中,彼此心上已結下千絲萬縷的情愫。一邊是兄弟之情,民族大義。一邊是藍冰菲冰清玉潔的溫柔和痴情。保守也罷,洩露也罷,都離不了一個背叛的惡名。
長夜漫漫,三寶郎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總也難以成眠。
“桑力罨抽。”沒錯,就是這個詞。“桑力”,就是三月。“罨抽”,就是十六。三月十六,這麼快?他彷彿看見金城大地一片狼煙,白高國的金戈鐵馬踏破黎明前的靜寂,一隊隊彪悍的狼兵到處燒殺奸掠。西夷長驅直下,城池失陷,民不聊生,到處白骨皚皚,血流成河。
明月西斜,西疆三月的料峭夜風,直逼窗隙。三寶郎一陣不寒而慄,他翻身下床,打著火鐮,點上一盒油蠟,尋來筆墨紙硯。
三寶郎遲遲難以下筆。“背叛”!平生最討厭的字眼,最不願意做的事情!面對兄弟,大義,紅顏,痴情,原來是這樣難以取捨。
窗外,月華如水,垂枝桃在晨風中搖曳。柔軟的枝條串著粉紅的花朵,一瀉而下,儼然就是冰谷中藍冰菲婀娜嫵媚的樣子。纖腰盈握,桃紅柳墨。酥融滑膩,嬌豔欲滴。
三寶郎沉醉遐思,任筆由意,腦海裡滿是藍冰菲的香嬌玉嫩,情意綿綿。
不知不覺,旭日東昇。一縷晨光透過窗扉,灑在三寶郎無意之間,為藍冰菲塗抹的這副《銀鎖粉衣》的畫面上。
“噠噠噠”隨著一串敲門聲,藍冰菲蓬鬆雲鬢,一襲散花水霧粉紅衫兒,腰如約素,笑靨含情,就進了三寶郎的房間。
“雪無情?該吃早點了。”
她話未說完,驀然瞥見三寶郎筆下的水墨畫兒。一顆如傘的垂枝桃下,立著一位絕色美女,一痕玉頸吊戴一枚鳳首銀鈴鎖。皓腕如雪,繞著一串緋紅珠鏈。雙眸似水,眉掃春山。長髮如瀑,傾灑在柔弱的香肩,酥首微抬,正痴痴地望向天中玉兔。一輪冰盤光轉,銀輝燦燦。玉輪下,兩筆遊雲輕輕勾勒,略略遮住月華一絲。美人纖纖玉手輕撫腰下,懸著的那柄長長的子母刀。乍才勾勒的刀鋒線條,月光中,彰顯的兵器更加寒光幽幽,凌利無比。
“雪無情,你一夜不睡,原來是生了這些雅興?”
三寶郎訥訥無語。
藍冰菲忽然芳心躁動,雲眉綻喜:“雪無情,這畫中女子,莫非是?”
三寶郎見問,彷彿被她窺透心事,羞得將頭一扭,轉向別處。藍冰菲趁機順手搶過去,道:“既然畫中女子似我神韻,本公主就收藏了哈。只可惜這子母刀上尚未畫好刀鞘呢!”
三寶郎劈手來奪,藍冰菲咯咯嬌笑著跑去。
此時,丫鬟端上早餐,送到隔壁藍公主起居樓。
藍冰菲看時,兩碗湯丸核桃露,四片燕麥麵餅小甜點,正是她的最愛。
今日就是三月十四日,大戰在即,南宮國師顧不得吃一口早飯,就來找藍公主。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將瞞天過海之局做得更死,昨日他已將拜帖遞到金城府衙,所以一大早,他就來敦促藍冰菲,代表白高國,再次謁見節度使鴻飛冥大人。
幾個月以來,藍冰菲前前後後也來過兩三次,她的婀娜身姿透著七分嫵媚,一口流利漢文,優雅談吐帶著三分野性的率真。這一切,也深深折服了鴻飛冥將軍,觸動了他內心一絲,不可言說的牽掛。昨日又接她的拜帖,不覺心下更添幾分期待。
畢竟代表兩國交流,作陪的還有李推事幾位要員。
時間尚早,大家不免閒聊一會兒。聯想到去歲冬月,府衙後山半夜一聲巨響,半壁山體坍塌,三寶郎意外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鴻飛冥愧疚之中,卻帶有更多的忐忑與不安。
“各位同僚,寶先生自那夜失蹤,如今音訊未通,鴻飛冥內心總覺不安。”
李推事記得三寶郎說過,人事驗證天命的話,遂接言道。
“金城府衙以後山為靠,今塌去半壁,是何道理?但不知有無什麼吉凶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