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胡雪兒所料。
老龜精天空中墜落,“嗵”的一聲沒入江底,良久不見浮出水面。子夜的怒江暫時一片壓抑的沉寂。
江底的老龜精,被清冷的江水一激,大腦旋又恢復了理智。真不愧萬年道行,深諳五行生剋大義。既然三寶郎瑤琴彈出的角木音,能洩耗我寶壺之水,而去生助雷神霹靂真火。那麼,我就在寶壺裡擺個“中宮十方陣”,以我的土氣洩耗雷神的霹靂真火。看你三寶郎胡雪兒還有何能耐?想我萬年之軀,豈是你輕易毀掉的?
龜精袁福一念及此,心裡不由一陣奸喜竊笑。主意已定,他幽幽浮出水面。
“三寶郎,胡雪兒,你們兩個黃口小兒沒有想到吧?今日我袁福不叫你顏面掃地,你是不知我寶壺厲害。要怪,就怪你師父蓮岐酒後失言,洩了寶壺天機。橫豎你們一家人,也怨不得我袁福嘍!”
三眼天將揮舞三尖兩刃戟,指揮雷神再起威風,重鼓火勢,繼續追拿龜精袁福。三條火龍又呼嘯嘶鳴,半空裡盤旋蓄勢,伺機待發。
三寶郎平心靜氣,默唸心法,真元掠過大小周天,只覺丹田真氣愈滿,如日之升,如月之恆。高亢的勁風衝出《知音圖》,掠過子夜的暗空,化成一道黃龍,向天空中蓄勢待發的三條火龍匯合而去。
紅黃兩光迅速融合在一起,木火相生,猶如夫妻一般親密纏綿,陰陽交媾,衍生出一團熾烈的白光,白光越積越大,旋又越煉越小,幾番交融之後,形成一個堅鋼透明的白熾晶體。可不要小看這個小小的晶體,它蘊含了天地之間,木火兩行的無限能量,可以無堅不摧,無物不毀。能量之大,足足可以毀掉天上一個星體!
時機到了,隨著三眼天將畫戟一揮,這個蘊含巨大能量的晶體,又一次向龜精袁福的頭上彈射擊去。
···
可是,這一次卻讓所有的人大失所望。
良久過去,並沒有聽到那久違的爆炸聲。木火兩行的巨大能量,悠忽變得飄然輕鬆,輕的好似一枚銀針落地,無聲無息。輕的好似一縷夜風中的飄絮,綿綿軟軟。
“三寶郎,沒想到吧。你認為只有你懂陰陽五行的變化之道?實話告訴你,袁福我早把寶壺的‘九龍盤玉珠’擺成‘中宮十方陣’啦。任你天大的火勢,陣中陰陽之土亦能化解於無形!”
龜精話一出口,十萬天兵面面相覷,一時無計無奈。
胡雪兒芳心一沉,暗吃一驚:“壞嘍,我的三寶郎怕是苦矣。”
這一戰,苦的不是一個人。
龜精憑藉寶壺的天地土德,化了雷神的霹靂火勢。他浮上來,肚皮朝天,洋洋自得。
“三寶郎,罷手吧。難道你不知道嗎?木能生火,而土亦洩火呀。這次技窮了吧,還是回家找你的胡雪兒去,小小年紀,兩個人好好的。聽說,孩子都三歲了?哎呀,好溫馨呢。”
一番打鬥,龜精內心已萌生了仇恨,若不然,何必如此刻薄陰損?
雲天裡霞光中的胡雪兒,聽了龜精一頓陰損,再也按捺不住,不覺銀牙緊咬,柳眉倒豎。心下一股莫名的焦躁火氣,騰上她美豔精緻的臉龐,直燒的她雲眉之間,那一痕梅花妝漸漸清晰,梅瓣芳菲呼之欲出。幾分惱怒,幾分羞辱,幾分愛戀,幾分心疼。許久以來,強壓在道心之下的那縷凡塵情愫,漫上心扉。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忘了她是誰,她忘了她的道,雲端裡,一聲嬌呼!
“三寶郎,休要怕那孽障。雪兒助你來也!”
一陰一陽之謂道。夫妻之間彼此心在,那份急對方所急,想對方所想的關切,攪得胡雪兒忘了她是修道之身,儼然就是世間一個小婦人,梅園裡的胡雪兒。三寶郎受刁龜羞辱,她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若非為了她,三寶郎何至如此?往事如煙,聽雪臺上浪漫一幕浮上心頭,紅樓裡曾經的纏綿悱惻,瞬間感染了她一雙美目。月天如水,牙床上旖旎的風光,化作一腔酸楚,刻骨的愛戀,銘心的相思之痛,揉的胡雪兒滿腹哀怨。
雲端裡,她探出一雙玉手,伸向三寶郎,似乎迫不及待就要擁抱他。小小侍醫童,深情的小丈夫,凡人眼裡的頂樑柱。哪怕他有一絲的不快,她都會跟著一起心痛!
綿綿不絕的兒女柔情,化成一縷陰柔的清風,一道粉紅色的氣流圍繞了三寶郎,似吹似拂。
一點靈犀降天台,三寶郎,胡雪兒兩個人的氣場開始交融。這是哪,紅樓嗎?室內溫暖如春,三寶郎摸著滑如嬰膚的水洗紅鴛鴦被,和狗狗兒頭抵著頭躺在床上。“雅態妍姿待君歸”,是誰在淺唱?雪兒大眼朦朧,嬌喘細細。
是誰在呢喃?記住再一世為人,不論遲生早降,不論富貴貧賤,不論美麗醜陋。讓你我紅塵攜手,不離不棄。百年之後,記得紅絲系中指···
寶兒,這些你都記得嗎?你為我親手點上的梅花妝,那痕梅菲紅香,不管生生世世,永不相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