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文館大學士姚政的府邸在長安街以東的盛業坊,距離長安街不遠不近,在熱鬧非凡的元宵夜中,倒是顯得出離的清靜。
府邸不大,勝在清冷精緻、堂堂正正。大門進去,過了院子,就是正廳。廳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張主桌、一張太師椅,與兩旁成對的客桌客椅對比鮮明。
主桌正中央擺放著一盞燭燈,燈上蠟燭已經燃去了一半,硃紅的燭淚一道道流下來,像是滄桑老樹經年風雨,留下的斑駁。
姚學士就坐在府中廳堂裡,端著一杯清茶輕抿入口,彷彿一個富貴閒人悠然地品味時間。
但可惜那雙不住瞟向燈燭的眼睛早已經出賣了他。
尋常人家根本耗費不起的蠟燭已經流乾,被僕人換了一根,跳動的燭焰不時地刺激著姚學士的神經,讓姚學士不自覺地往門口看去。
燭火每跳一下,姚學士的眼皮就跟著猛跳一下,神經一下子緊繃,又一下子放鬆。
終於,緊繃放鬆不知道多少個回合之後,一陣風吹來,把燭火又吹動了一下,姚學士眉毛一挑眼睛一跳,手也跟著一抖,杯裡剛剛被僕人填滿的茶水差點就晃了出來。
姚學士緊繃的神經就放鬆不下來了。
因為那一陣風颳進來了一個人,衣決飄飄,面如狐妖,卻不是姚聽寒是誰?
那臉上的狐妖形狀,卻是她的面具。
姚學士故作鎮定,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擱下杯,問:“那小子如何?”
姚聽寒默默摘去面罩,沒有說話。
面罩下的膚白勝雪,容顏絕麗,明眸皓齒,帶著不屬於人間的清冷。
她沒有說話,姚學士卻彷彿聽到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又道:“這麼久才回來,看來是很不錯了。”
說時輕輕嘆了口氣,搖頭晃腦道:“元宵美景,男女慕艾。逛逛小街,賞賞花燈,方是人間美好。”
說到這裡時,姚學士瞥了一眼姚聽寒,見姚聽寒默默聽著,這才繼續說話。
“乖囡聽我的,可不敢學了你老孃,有家室的人了,卻整天只知修行,跟孤家寡人似的,往山門裡一呆,三五月不知道回家。這裡是中州,有我等仁人志士,有牧神軍,修什麼行啊!”
姚聽寒默默點頭,還是不說話。
姚學士無奈嘆了口氣,道:“快快坐下吧,一直站著幹嘛?”
姚聽寒默然半晌,終於還是坐下。
姚學士一直偷偷觀察著姚聽寒的一舉一動,這時才終於放心,放在杯子上的手抬起來,又飲了一口茶。
然而姚聽寒即便坐下來,也還是一句話也不說,整得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姚學士實在憋不住了,才又道:“乖囡,那小子到底如何,你別一聲不吭,與我說說。實在不行,咱們再找媒婆重說。”
姚聽寒這時才開了口:“他很不錯。我已經和他說好,今年修行者大考,我會推薦他。”
“……”
姚學士默然半晌,搖頭嘆道:“廢了。”
……
不過乖女兒帶來的絕望,很快就有了轉機。
姚學士驚奇地發現,今晚自己這個修行修傻了的女兒,並沒有著急離開。
按照以往的慣例,姚聽寒回來家裡,並不會呆多長時間,就會著急地返回稷山,到稷山書院裡悶頭修行。
姚聽寒強悍的修為實力,就是這樣孜孜不倦、堅持不懈地苦修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