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豐谷赧然一笑,“我吃啥?你吃著。”
“太甜了,我吃不下。”
“那留著給你娘吃。”
“娘現在不能吃龍眼。”
“這好東西還有不能吃的?”
“懷胎的婦人不能吃龍眼荔枝這些大熱之物,不信你去問六爺爺。”
鄭豐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問她怎麼會曉得這麼多,只當她也是聽六叔說起的。
於是他又跟文彬推讓了兩次,最後給文彬餵了一顆,他自己也吃了一顆,再將碗裡的糖水一飲而盡,舔著嘴角說道:“從沒吃過這麼甜的糖水。”
眼睛卻是亮的。
碗裡還有孤零零的一個雞蛋,推讓之後也進了劉氏的肚子裡。
雲蘿品味著還殘留在嘴裡的那一絲甜味,忽然又覺得也沒有那麼齁得慌。
她將碗筷都放進瓦盆裡,然後捧著往外走。
此時的天色仍然亮堂,西邊的天空白澄澄的,東邊卻積起了大片大片的烏雲。
這看著像是要下雨了呢。
雲桃就蹲在灶房外的水缸邊刷碗,頭上的兩個小揪揪上紮了兩根鮮豔的紅頭繩,正搖頭晃腦的美得很。
“三姐,你把東西放這兒吧,我來洗就行!”
雲蘿就特別聽話的把東西放在她指定的位置,然後遠遠的站著,當真是一點都不沾手。
雲桃看了她一眼,說:“三姐,你這麼不愛幹家裡的這些活,以後嫁人了可咋辦?”
她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說道:“讓他幹!”
雲桃頓時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覺得三姐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可若當真按著她的想法來,她怕是都要嫁不出去了吧?
東邊的烏雲在迅速的往西邊蔓延,很快就要吞噬西邊最後的那一片亮光了。
“噠噠噠”的,有腳步聲在快速的靠近,栓子下學後步行二十里,終於回到了村裡,只他今日竟來了鄭家。
雲桃抬頭看著從大門口進來的栓子,好奇的問道:“栓子哥,你咋到我家來了?”
栓子雖然已經走慣了路,卻無奈天氣悶熱,還是走出了滿身的汗。
他伸手抹了把臉,問道:“雲桃,大爺爺在家裡嗎?文傑師兄託我帶了個口信。”
“我大哥?”
鄭大福早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又聽說是大孫子帶了口信回來,連忙從堂屋走了出來,“栓子啊,可是我家文傑在書院裡出了啥事?”
栓子和鄭文傑雖同在一家書院裡讀書,但因為年紀差距加上性子差異,兩人還真沒多大交情,平時幾乎沒見到他們能玩到一塊兒過。
所以若不是要緊事,鄭文傑也不會託栓子帶口信。
栓子朝鄭大福走近了兩步,拱手說道:“鄭大伯今日午休時被人打暈在巷子裡,似乎傷得不輕。”
鄭大福剛在面對栓子時還有點笑容的臉在霎時變色,身子晃了下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又猛的上前,直盯著栓子問道:“這是咋回事?是啥人乾的?他現在咋樣了?傷得要不要緊?報官了沒有?”
這連串的問題讓栓子連連搖頭,說道:“大爺爺莫要著急,我雖不曉得究竟是咋回事,但瞧著文傑師兄當時的臉色,鄭大伯應當沒有大要緊的,其他的我也真不曉得。”
身後屋裡的孫氏聽到大兒子被人打暈了更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就先哭了起來,“哪個殺千刀的呦?竟連秀才公都敢打!我……”
“行了!你在這裡哭鬧有啥用?”鄭大福不耐煩的呵斥孫氏,轉頭又緩了緩神,問栓子道,“文傑是咋跟你說的?他爹現在在哪裡?”
栓子說:“文傑師兄只說鄭大伯午休時出門被人打暈在巷子裡,我下學時仍在醫館之中,他們身上帶的銀錢不大湊手,便託我回來轉告一聲,希望家裡能去兩個人。”
孫氏一聽,急急忙忙的就轉身進了屋,翻箱倒櫃的開始找銀子。
鄭大福又仔細的問了幾句,可惜栓子知道的也並不多,不過帶一個口信,說完就要告辭回家去了。
走過院子的時候,他側頭看了眼站在那邊屋簷下的雲蘿,似有遲疑,但最後還是抿著嘴,啥都沒有說,徑直出大門。
東廂的大房幾個人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神色惶惶的看著鄭大福,而孫氏也已經迅速的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竟是一副現在就要趕去鎮上親自伺候大兒子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