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借的。
“栓子跟虎頭好,不過我倒是經常看到他在他家門口的石板上頭教喜鵲和柱子識字。”雲蘿搖頭說道,“陳阿婆也是個好人,她上次還給了我好大的一塊餅子呢,我問阿婆借書,今天喜鵲就把書給我了。”
這一句句的話,全是刺呀!
老三兩口子還在旁邊緊盯著,就連老二兩口子都默默的站在邊上,一點沒有要出言喝止他們小閨女的意思,顯然也是心動了。
鄭大福簡直是心力交瘁。
劉氏站在那兒,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好多次欲言又止。
她不敢忤逆公婆,看不得他們生怒憂愁,卻也不願阻攔孩子們讀書。
她沒啥見識,卻也知道,能讀上一點書總是好的。像她的相公,因為曾讀過兩年書,農閒下來去鎮上尋點活計都要比別人更容易些,同樣的東家,分給他乾的活還總是能更輕省一點,而工錢卻反而更多。
她不敢期盼兒子能去鎮上讀書,還要考秀才啥的,但只是在家裡自己學上一點,應該也無妨……吧?
雲蘿忽然吸了吸鼻子,轉頭跟她說道:“娘,灶膛裡的火都熄了嗎?我聞到焦糊味了!”
劉氏一呆,隨之“呀”的一聲驚呼,忙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剛才婆婆踹門和罵人的聲響那麼大,她都嚇壞了,哪裡還記得灶膛里正在燒的火?
加上這事兒一鬧,晚上恐怕又得好幾個人沒得吃飯了。
雲蘿卻覺得,沒晚飯吃什麼的她一點都不擔心,尤其那還是一鍋燒焦的稀飯。
是的,孫氏又一次將家裡的糧食縮減了,幾天前還能吃粥,現在已經只能數著米粒吃稀飯了。
熬粥煮稀飯,人就得時不時的拿著鏟子攪幾下,不然米粒沉澱到鍋底,會慢慢的黏在底上然後焦糊,面上卻還水噹噹的,再一攪,頓時整一鍋都是焦糊味兒了。
外頭一院子的人圍著桌子把稀飯吃得稀里嘩啦,雲蘿三姐弟卻躲在屋裡吃著各種口味的糕點,吃得食不下咽,好想來碗水。
劉氏捧著一塊綠豆糕一小口一小口的啃著,只感覺良心都在火海油鍋裡被煎熬。
“娘,你怎麼不吃呢?”文彬啃得滿臉渣渣,抬頭問道。
劉氏沉默了會兒,摸著他的腦袋說道:“娘不是很餓,這些糕點就留著給你慢慢吃吧。”
“天兒這麼熱,再放下去都要放壞了,三姐說,不能吃放壞的東西!”又給她塞了兩塊,然後轉頭去跟雲蘿說道,“三姐,你說我以後還能跟你認字嗎?爺爺奶奶剛才都沒說呢。”
雲蘿瞥他一眼,說:“怕什麼?我教,你學著就是。奶奶要是再來鬧,咱就去找里正和族老來給咱評評理。”
可沒有供養著大兒子大孫子讀書,卻不許小孫子在家裡自己學著認識幾個字的道理。
又沒有吵著鬧著的也要去學堂裡讀書。
他們可是一點都沒有給家裡增添負擔呢,就連書都是自己找別人去借的!
就看你們有沒有那臉讓別人知道,家裡有個秀才大伯,還有個馬上要去考秀才的大堂哥,小堂弟想識得幾個字卻還要問別人去借書。
這一個晚上,鄭豐谷又一次的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不過今天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媳婦陪著他。
以前,他是真的從沒有讓自己的兒子也去讀書的心思,不是不心疼自己的兒子,而是……就是從沒想過這回事兒!好像潛意識裡就認為了他們兩家人,包括他們的孩子們,身上所揹負的全部責任就是要全心全意的供著大哥和大侄子讀書考科舉,讀書啥的,只需要交給大哥和大侄兒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