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年間的南宮可真是落魄極了,說是宮,其實就是很大的一片荒地。
從巍峨的宮牆朝裡看,只能看到黑老婆殿的宮簷,諾大的南宮裡頭,就那麼一座宮殿,小而簡陋,還是元朝遺留下來的舊殿。
原本就荒涼,太上皇入住之後,當今皇帝聽信讒言,又把所有的樹木給砍光,整個宮殿裡頭除了枯草就是白地,還有一些個禿樹樁子,在此朔風乍起天將欲雪之時,看起來真是淒涼極了。
宮裡人也少,張佳木在高處看了半天,影約看到三五個宦官,然後,就一個人影也瞧不著了。
看完之後,他默然不語,召來守備南宮的小旗問話。
整個南宮,有三個方面的人手看管。
東廠的番子是一部份,錦衣衛一部分,五城兵馬司是一部份,巡城御史偶爾也會過來,只是來的少。
一座不大的南宮,守備的人手好幾百人,總負責人是靖遠伯王驥,老伯爺英雄一世,到老卻成了一個牢頭獄卒。
宮裡的人是不能外出的,有什麼要採買的,全部由錦衣衛代勞,東廠番子再監視錦衣衛,層層設防。
至於宮中人的吃飯問題,則是由光祿寺負責。每隔幾天,光祿寺的人送酒飯吃食過來。
穿的衣服,則是自己縫製。
問了半天,張佳木有點迷惑,這位太上皇被看管的這麼嚴實,怎麼當今皇帝還是如臨大敵的樣子,可能實在是太過緊張自己的皇位了吧。
今天巧了,光祿寺派了個小吏過來送酒飯過來。送飯的小吏並不認識張佳木,見了這錦衣衛百戶這般年輕,忍不住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
張佳木並不理他,下令開啟食盒蓋子檢視。
菜式很少,飯的量也很不足,有一道魚,張佳木上前聞聞,一股鎪味撲鼻而來。
他向著光祿寺的人問道:“要請教一下,這是給多少人吃的?”
對方嫌他多事,翻著白眼道:“十一人,怎麼了?”
張佳木在心裡默算一下,覺得這點東西是無論如何不夠吃飽。他沒有說,只是又問:“那麼,魚怎麼是鎪的?”
對方的態度惡劣極了:“這又關百戶官什麼事呢?”
在場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語,不遠處,幾個東廠番子在向這邊指指點點,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因為是張佳木在這裡,大鬧東廠的威風勁還沒過去,東廠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後來呆的無聊,索性就走了。
張佳木心中突然一陣難過,說起來是親兄弟,為了一個皇位,做弟弟的就這麼虐待哥哥?
伐南宮樹木,金刀案、吃食供給不足,不給衣物,說起來是親兄弟,聽說當年太上皇對皇帝還算是兄弟情深,御駕親征時,著由景泰帝監國,就是明證。
而做弟弟的這般虐待防範,一頂金絲翼善冠,果然會使人心智失常啊。
這話當然不能說,也輪不著他說,於是他點點頭,微笑道:“沒有什麼,本官新上任,總得多問問。”
他拱了拱手,向著光祿寺的人笑道:“耽擱你們功夫了,這就請吧。”
畢竟是錦衣衛,對方也很客氣的點了點頭,一行五六個人,扛著食盒就這麼進去了。
張佳木問守門的小旗:“薛小旗,你這裡多久了?”
這個小旗是一直在南宮,領著幾十個校尉軍餘守備,差使很清苦,這一次門達帶走不少人,就是把他給留下來了。
可見也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聽著上官問話,薛小旗振奮精神,答道:“回大人的話,卑職在此已經四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