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的兼職老師之中,其中最為特例的就是王利器了。
這位先生,被聘請到北大的時候,已經六十多了。
如果擱前世,早就退休了。
然而,因為十年時間,主管退休事物的勞工部被撤銷,公會系統癱瘓,社會保險幾斤的徵集、管理、調劑使用製毒被迫停止、退休製毒形同虛設。
直到今年,國務院才頒佈《國務院關於安置老弱病殘幹部的暫行辦法》、《國務院關於工人退休、退職的暫行辦法》,本質上是恢復、調整1958年的退休政策,並且平亂十年的混亂制度。
王利器先生,基本上屬於半退休狀態。
然而,對方被聘請到北大開課,也是有歷史淵源的。
因為,王利器從川大中文系畢業之後,就考入了北大文研所讀研,師從傅斯年先生,而且,還是傅斯年唯一的一個研究生。
研究生畢業之後,就被川大文研所聘請回去當老師,抗戰勝利後,組成西南聯大的三校分別復員,北大遷回原北平校址。
他才被傅斯年聘請到北大中文系當老師,所以,早年間在北大文研所,他跟鄧廣銘先生是認識的。
十年間,就算條件有限的情況下,這位先生也寫了不少的著作。
因為他具有深厚的古文功底,才被聘請到北大歷史系開設《古文選讀》課程。
蘇亦去蹭課的時候,對方正在講授《文心雕龍》,跟漆俠的《宋代經濟史》連講義都是臨時編著的不一樣,王利器先生講課的時候,直接就給大家分發了油印版的原文講義。
這點上,倒是跟蘇亦之前在新會一中講座的時候,派發的和尊銘文講義有點像。
這也是這個年代大師開設新課程的常態,大多數的時候連教材都沒有,老師在臺上信馬由韁、自由發揮,臺下的學生宛如聽天書,雙目呆滯。
好在,北大的老師都知道剛剛恢復高考後的7778級學生普遍基礎都不好,所以,講課的時候,也沒有講述太過深奧的內容。
好比如這位王利器。
在講述《文心雕龍》的時候,也對著原文逐字逐句的講,還在講臺上板書,就跟教小朋友古文啟蒙差不多。
一板一眼的,跟之前的寧可、漆俠、蔡美彪等人都不太一樣,估計這就是中文系教授跟歷史系教授不一樣的地方吧。
前世,蘇亦看《文心雕龍》的時候,還是易中天教授的《〈文心雕龍〉美學思想論稿》,易中天教授是教哲學教美學的,自然而然,就從美學的角度去解構這書,而王利器這不一樣,他是中文系的,還是研究古文獻的,所以他注重的還是教授大家如何讀懂這書。
而且,老先生講課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喜歡講文獻。
比如《文心雕龍》,講完內容之後,又開始講述各種批註版本。
比如范文瀾《文心雕龍注》,老先生對這本書評價還挺高的,直接說,“範注是《雕龍》舊注的集大成者,又是新時代研究的開山鼻祖。”
實際上,王利器先生也自己編著了一本《文心雕龍新書》只不過這本書並沒有在國內出版而已,反而,是牆內開花牆外香,直接在臺灣給出版了。
同樣,範注之中也有他增添的不少註釋。
所以,到了最後,老先生有些謙虛的說,“我在古籍社當編輯時,能參與此書的編著是我之榮幸。”
然後,跟大多數北大教授一樣,課後就直接給大家列書單。
重點推薦《史記》跟《莊子》兩本。
那麼多老師,王利器是唯一一個全程忽略蘇亦這個歷史系“小師兄”的存在。
並沒有對他做特殊化,真要說有什麼特殊化的地方就是,老先生走到蘇亦身邊的時候,還下意識問他,“同學,能聽得懂嗎?”
等蘇亦點了點頭,還當場跟他讀一段《文心雕龍》的白話版,老先生才滿意離開。
除此之外,老先生都不搭理他。
畢竟老先生這輩子見過的少年天才多不勝數,而,他本身就曾經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不過以上這些,都不是最讓蘇亦印象深刻的,最讓蘇亦印象深刻的,還是因為鄧廣銘先生準備把老先生挖到北大,卻沒有挖成。
等中午他去食堂吃飯,撞見範長流,跟他提起王利器先生的時候,範長流還有些遺憾。
他是鄧廣銘先生的研究生,經常要幫導師處理一些事情,所以對歷史系的人事問題,他再清楚不過。
平時跟蘇亦他聊天的時候,他也沒有藏著掖著,所以,很多歷史系的人事調動,蘇亦都是從他的口中得知的。
之前,鄧廣銘先生聘請王利器他們這些老師兼職開課,只是解燃眉之急。
應急之外,鄧先生也有長遠打算,那就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要調幾位名家進入歷史系。鄧先生先後提出調入的有三位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