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真的猶豫了一下，突然眼神一抬，最後時刻還是拒絕了大叔的諸多漂亮說辭。撒謊撒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起碼在這個問題上自己真的有幾句不明白的話想說。
“叔叔，您現在不是為了玫瑰公主在戰鬥，也不用去考慮公主的勝算在哪裡。我們在做的事情是避免戰爭，最起碼要爭取讓戰火不要燒過北境。
守衛長城對抗外敵是騎士們的事情，出使大戈壁努力勸阻西哈努克的參戰是王室公主的事情，拿出這個蛇妖牙齒幫助打通地下世界走廊是我們這些冒險者事情，那籌措物資不就該是你們商行的事情嗎？
無論是多麼厲害的人，沒有誰能一個人就發動戰爭，同樣也沒誰能一個人就阻止戰爭。身為華斯特的一員，我們聚集在這裡，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家園，對抗國內國外的敵人。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特斯拉完全沒想到一個談判代表突然說這樣的話，與其說他是被這話裡的內涵震撼，不如說是被這話題的方向搞懵了。
“至於好處，戰爭結束之後，我想王國一定會給您應有的獎勵。但是，如果現在您就要求某個許諾，然後再衡量得失最後做出決定，那麼您就只是一個僱傭兵。一個國家如果只有僱傭兵才願意為它戰鬥，那麼這個國家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萊特站了起來，不通世故如他也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其實也就意味著談判結束了。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龍胖子一口老血噴了出來，自己那麼精妙的佈局，堪稱神之一手的逆轉，眼看大事將成，誰曾料想全毀在自己人手裡了。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剛才的說辭特別感人？站在道德高地上揮舞旗幟特別拉風？你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最後我只看到兩個字——白嫖！”
萊特沒有搭理腦中咆哮著的智慧神，轉身出門了。同樣也被畫風突然轉變所震懾的月華連忙跟上，消瘦侍者向家主投去一個請示的眼神，得到肯定後也快步走了出去。
“萊特。”
消瘦侍者抬手，從身後叫住了年輕的後輩。
“大叔，我剛才是不是說的很糟糕。”
萊特神情間有些歉然，是針對自己破壞了龍胖子大叔的計劃，那樣的話也對尼爾的父親非常沒禮貌。
“我覺得你好像沒把話說完，我想聽聽你後面的話。”
消瘦侍者寬容地說道。
“很抱歉我情緒沒太把握住，但我真的是那麼想的。如果今天玫瑰公主佔優勢，開出優越的條件，米蘭德家就倒向我們，那麼明天波坎特提出更好的條件，米蘭德家是不是又會倒過去呢？下個月長城沒守住，米蘭德家會準備投靠哈伯克嗎？
也許您會覺得，成熟人之間談判就是這樣的現實，但我覺得不是。能交易能妥協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根本沒必要談判，真正的談判是彼此確認的原則，雙方真正想追求的東西是不是一致。只有這樣堅實的基礎，我們才能在未來的戰鬥中將後背交給對方。”
萊特深吸一口氣，看著消瘦侍者的眼睛，最後說道：
“大叔和叔叔一定比我多很多的見識，多很多的智慧。但我想你們並沒有好好想清楚，米蘭德家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在那之前，我們並沒有什麼好談的。”
萊特彎腰鞠躬，轉身離開了。
“能交易和妥協的都是無關緊要的東西，所謂談判是立場和原則一致性的彼此確認。他是這麼說的？那個萊特？”
特斯拉聽著消瘦侍者帶回的話，表情流露出了驚訝。
萊特的話乍一聽就是話術，全是些大和空的，高而縹緲的東西，但米蘭德家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需要追求最單純的商業利益嗎？更多的貨物，更多的錢，更大的市場，身為家主的自己眼光和格局都僅限如此嗎？
特斯拉再度曲著指節，敲打著額頭。
那句狗和骨頭的話自己以為明白了，現在看來並不是。狼知道自己想要骨頭所以打架，哪怕明知可能打死也會戰鬥；骨頭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不參與打架，只會隨著風頭在地上滾來滾去。這才是狼和骨頭的真正區別，無關力量強弱。
那麼，今天的米蘭德的立場，也就是自己所想為家族開闢道路的方向。只要有了覺悟，其他的風險也好，利益得失也好，不過都是可交易和妥協的，無關緊要的東西。
“米蘭德家在華斯特貴族圈外徘徊這麼些年，原來都是有原因的。面對國家存亡如此大事，我們依舊像小商人一樣抱著賬本蠅營狗苟的計較著得失，對比著風險。我們自己都不把自己看成貴族，又怎麼能指責別人為何不把我們看成貴族？”
“安排一下，今晚拍賣會我和波坎特大人、玫瑰公主都見一面，準備一點禮物。”
“那家主您的意思是……”
消瘦侍者微微彎腰，等待著特斯拉的決定。
“就像萊特所說那樣，我要和他們好好確定一下，究竟哪邊才是和米蘭德的同路人。”
特斯拉微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