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稜將將融化開來,在月光下因為泛著水光,因此看起來無比的閃爍,像一顆遺落在人間的星星。
只是奇怪的是,草原國冬天的夜晚,確實屋簷下會生出冰凌,這倒沒什麼稀奇,可不合理的是,冰稜本該出現在屋簷下,而非在屋子裡,甚至正巧恰好戳中了這蠟燭。
究竟是誰扔了冰凌在這裡?
喬糖糖眉頭輕皺,百思不得解,只覺得今日諸事皆不同尋常的詭異。
因著屋子裡炕頭裡燒著炭火,溫度自是比外面高上許多,那冰稜融化的速度越來越快,原本的形狀已經不明顯了,周圍一圈全是水,向周遭散發著寒意。
喬糖糖突然驚呼一聲,想起了桌上還有些重要的東西,正好就在那冰稜旁邊。
她頓時不淡定了起來,裙襬被雙腳踢起,翻飛作一處,像群英中亂飛的蝴蝶。
她伸出寬闊的銀絲邊長袖,細心地將一摞書卷從八仙桌靠近冰稜的一角挪走,而後繞到另一邊,估摸著水淌不過來,便將書紙放下,走過床邊,掀開薄被,躺下入眠。
那窗邊的紅梅,似乎是因著方才被喬糖糖放出的熱乎氣息滋潤了的緣故,方才盛開的如同春日嬌豔的花朵,但此刻冷熱交替,花朵兒嬌嫩,一時之間適應不過來這溫度的冰火兩重天的大轉換。
原本傲寒開放的花朵,此刻竟在寒風凌冽中,逐漸凋謝了。
前一刻還是盛開的狀態,天邊漸漸飄下了細小的雪花,已然將那梅花的花瓣籠罩在白雪之間,像是一幅紅梅白雪的圖畫,但下一刻,白雪覆滿頭,那梅花的五瓣橢圓形花瓣,縱然形狀依然精巧,但卻十分僵硬地從花上掉落。
花瓣紛紛揚揚,隨著風向,掉落到了白雪中,再一層雪花覆上,薄薄的花瓣便再也看不見了。
見喬糖糖的呼吸逐漸均勻,看樣子是熟睡了,慕容衡沂倉房樑上輕巧地跳了下來,而後一雙腳如同有肉墊的動物爪子一般,落在地面上卻分毫無聲。
他先是環顧了四周一番,見各處的物品擺放,與喬糖糖在落蒼國的那個太子府中的寢殿的拜訪沒有什麼區別,依舊是將床南北方向靠牆放著,左手邊放一個小几,用來擺白日要穿戴的衣裙首飾,而八仙桌上放著茶盞與書冊,恰是喬糖糖的習慣。
一般的女子,喜歡將閒聊與做工做學問分開,而喬糖糖卻獨樹一幟,覺得一邊閒聊、一邊溫書,最是溫馨不過了。
慕容衡沂看著看著,唇角逐漸浮上了一點幸福的笑容,而後越綻越大,似乎覺得,能在一旁旁觀喬糖糖的生活,便已能算是三生有幸了。
他身上衣履俱是完整,衣服因著外面寒冷,穿了裡外三四層,最外層的淡藕粉色長袍,因著從窗外斜斜照來的月光而染上了幾層華彩,衣服上的暗紋與喬糖糖蓋著的錦花被的花紋相呼應,開出了一小片心生歡喜。
面前的女子睡容恬靜,呼吸淺淺,胸膛隨著她呼吸的幅度而時上時下,看起來像是做了一個極為香甜的夢,那夢裡她沒有被傷害,沒有被辜負,也沒有人一直算計她。
反正,應該是比她從前在落蒼國過的那種總是被人算計陷害的生活強。
慕容衡沂看著面前女子纖長的睫毛,如同長長的鴉羽隨著她的呼吸聲微微顫動,像一件稀世珍寶,似乎自己的呼吸稍微粗重一點,便可能會將她打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