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斑斑……”狂秋愣愣地看著沐鋒,喊他的名字。
沐鋒將茶杯放到桌上,發出一聲低沉的“砰”聲,目光緩緩眯起,忽然咧了咧嘴角,輕聲道:“呵……真想告訴他們應該堅持下去啊,可是……”
他右手猛然發力,手中茶杯應聲而裂。
響聲驚動了周圍修士,就連不遠處那有些不耐煩起來的魁梧漢子和焦頭爛額的店小二都一同看了過來。
眾人注視之下,沐鋒甩了甩手上的茶漬,緩緩轉過頭來。
他很想告訴眼前這些底層修士應該堅持下去,但伍豐羽三人的對話在腦海中依舊如晴天霹靂般炸響,他說不出口;他也可以把三宗真正的目的說出來,但會有人相信他麼?即使有人相信,那種信仰的崩塌是可以承受得住的麼?
他抿了抿唇,嘴裡有些發乾。
“杜三郎是吧?”沐鋒微微垂下眼眸,避開眾人目光,沙啞地說道,“你可以過來我這邊坐。”
真憋屈啊,到頭來自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事麼?
沐鋒緊緊握著拳頭,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他沒有看到,一直緊繃著身體的杜三郎,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渾身的肌肉瞬間跨了下來,淚水奪眶而出。
他趴伏在凳面上,哭得像個孩子。
片刻後,杜三郎重新坐起,抹了抹眼淚,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對魁梧漢子道了聲:“對不住,這位子應該是你的。”
魁梧漢子也聽到了剛才人群裡的交談,他自己也不比杜三郎好到哪裡去,此時看著這個方才痛哭流涕到好像失去一切的中年男人,他的氣也消了大半。
“不……其實也沒什麼……唉,算了吧都是小事,大家都不容易。”漢子撓撓頭,甕聲甕氣地說。
……
一場插曲就此平息,杜三郎身形矮瘦,兩人座的長板凳加上他也不過只是稍擠了一些。
沐鋒坐在中間,狂秋在右手邊,微微後仰著背,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時不時瞄一眼最左邊的杜三郎,眼裡滿是好奇。
杜三郎雖然面容不似先前那般癲狂絕望,但依然低著頭有些魂不守舍,屁股也只在板凳上沾了個尖尖,沐鋒都怕他一不留神摔下去。
“喂,我怎麼感覺……他們好像和黃土壩上那些人不太一樣?”狂秋湊在沐鋒耳邊問道。
沐鋒偏偏頭離狂秋稍遠一些,目光掃過眼前這群模樣各異、或年少或中年或白髮的煉氣境修士,沒有說話。
先前那位和杜三郎同村的五氣境修士猶豫片刻後單獨走過來,拍了拍杜三郎的肩膀。
“三郎,或許我不該說這話,但實在不行的話……就回去吧。守不住修行路的人千千萬,那翠梅只有一個。”
杜三郎動了動嘴唇,眼眶漸漸發紅。
同村人沒再說什麼,轉身回到自己座位。
不多時,客棧夥計又從後堂搬進來幾盞明晃晃的大燈籠,燈光打在戲臺子上亮得像是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