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的家不在東街,但情況也不見得比東街好上一星半點。
兩旁是高大茂密的樟子松,隨著晚風發出濤濤聲響,斑駁的樹影隨風擺弄。崎嶇蜿蜒的石徑小路,通往閃爍星點光亮的樹林。
大概是真覺得自己比尋常姑娘要厲害些。不然就衝這個樹林,一般姑娘怎麼都不會去。
“勞煩蔣姑娘送一路,不如進來坐坐。”墨老徑直推開木門,邀請蔣小花。
這座精巧的木屋也算露出內裡的真容。院子最顯眼的屬正當中的淬火爐。爐邊有序擺放著各種大小的鐵錘。鐵匠鋪裡的工具滿滿當當的備齊了。只是顯然很久沒有人再來動用過。
“院裡亂,蔣姑娘別介意。腿斷了,也就很少打鐵了。不方便,打出來的東西總是不太滿意。”墨老推著四輪車開啟房門。
說是居家住所,蔣小花覺得更像工坊鋪子。滿地的木工工具,鋸子、刨、斧子、小錛、墨斗…應有盡有。
“腿壞了,打鐵不方便,就搗鼓點木匠的活。蔣姑娘喝點水,稍後,我讓大黑陪你回去。”墨老拍拍幾乎和四輪車軲轆一樣高大的大黑。
“不用不用,它這會不衝我叫,已經實屬難得。我膽大,不怕的。”蔣小花連聲拒絕,比起黑還是凶神惡煞的狗更讓她膽怯。
她開始環視屋子,除了工具凌亂些,生活用具歸置得很是齊整。很難想象是一個獨居的斷腿老頭家。
最引蔣小花注意的是牆上一副青軸畫卷。畫前擺放著一隻雲紋宣德爐,縷縷青煙想來是紀念亡人。可畫前遮擋著一席竹簾,讓人瞧不清畫中真容。
蔣小花心中百般猜測,卻也不好直接掀了那礙人的竹簾。片刻之後,徒然收回眼神。心裡猜測大約是墨老的夫人或者兒女吧。
墨老慈眉善目的觀察蔣小花。這或許是辰若羽的今生吧。腦中時不時冒出的念頭,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念及今日從趙鐵匠那聽說的雪女案已經破獲。對蔣小花更是又多了份好感。“你想看看那幅畫嗎?”
蔣小花百爪撓心的感受剎那間又變成了忐忑猶豫。“這不太好吧。真可以看嗎?會壞了您規矩嗎?”
竹簾緩緩上升,畫上是一男一女,並肩而立。男子身穿黑金甲冑手持長槍,身姿挺拔如松,氣勢剛健似陽。女子身著素色錦袍長髮高挽,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
須臾間,瞧著和自己幾乎一樣的臉,蔣小花腦中驚雷炸響。
為何她的臉和自己如此相像。難道這是自己的母親?那畫像上的男人豈不就是父親?他還活著嗎?在哪裡?
“他倆沒有孩子。”墨老一句話,宛如平原上的颶風,吹散了一切,蔣小花瞬時又只剩下呆滯。
她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難過。但只有父親還活著。他就可能也在努力的尋找自己。
“蔣姑娘不嫌棄老頭嘮叨。就唸叨唸叨他兩吧。”見蔣小花沒有拒絕,墨老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回憶起初遇的畫面。
“那年還年輕。帶著滿腔少年意氣去從軍。家族落魄想著出去闖蕩一番,建功立業。將軍和辰姑娘是頂好的人。殺敵衝鋒將軍總是身先士卒。辰姑娘也從來不會歧視傷員,不管是普通士兵還是軍官,只有傷情大小。後來他倆成親。再後來將軍含冤入獄,滿門抄斬……”
微弱的燭光,在黑暗的夜裡顯得尤為耀眼。僅僅只是一點,卻也讓黑暗無影無蹤。
門外輕緩有力的敲門聲,打斷了墨老的回憶。
“墨老先生可在家中?”